郑勇又端起刷牙缸子喝了口酒,这才慢慢给我们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前不久,郑勇见地里没什么事就到老乡家玩,没想玩得晚了点又忘了带手电,他只得摸黑回菜地。夜色中的戈壁滩,到处看起来都是黑压压的一片,郑勇大概估计了个方向就一直朝前走,走了许久却怎么也走不到菜地,等走到天亮才发现菜地不见了,不知到了什么地方。
为防备野狼出没,连队专门给郑勇配备了一支冲锋枪和三十发子弹。他背着枪在戈壁滩上转了一整天仍然没找到菜地。已是深秋的夜晚戈壁滩上奇冷无比,郑勇只得在戈壁滩上找了一处稍微低洼的地方熬过了第二个晚上。
经过了一天两夜,又冷又饿的他已基本没力气走路了。口渴难忍,他就喝自己的尿,到尿也拉不出来的时候,就只能软软地坐在地上隔段时间朝天上放一枪,希图有人能听见枪声来救他。然而,当夜幕再一次降临时,郑勇绝望了。
枪里还剩下一颗子弹,他准备到最后时刻,就用这最后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生命。
第四天中午,就在他已经奄奄一息的时候,耳朵里传来了隐约的马蹄声,于是,他用力扣动了冲锋枪板机。
一个骑马路过的哈萨克牧民听见枪声,过来救了他。
我问郑勇:“你晚上一个人在戈壁滩上怕不怕?”
“咋个不怕呐?可是怕有啥办法?老子想到反正就是死”接着郑勇又说道。“不过,一想到还没结婚,连女人的味道都没尝过就觉得太划不来了”。
我和小钟听了都哈哈大笑。
“尿的味道怎么样啊?”我笑嘻嘻地问他。
“哎呀!啧、啧、啧!太球难喝了,又咸,又涩,又骚,又臭”郑勇把头摇得跟货郎鼓一样。“但是我还是希望我的尿多一点,只要拉得出尿来我就不会死”。说完,郑勇开始收拾我们用过的碗筷。
看着郑勇摇摇晃晃地清扫地面上的鸡骨头,我和小钟都沉默不语。在这一望无垠的戈壁滩上,漆黑的夜晚,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还有不时从远处传来阵阵狼的嗥叫声,三个人在一起倘且心惊胆战,何况他是孤伶伶的一个人!
倘若没有牧民路过,倘若连队很长时间没有人来,郑勇就是死在这戈壁滩上也绝不会有人知晓。
看在郑小芸的面子上,也看在我们曾经是同班同学的面子上,回到连里,我马上就把这件事向连长作了汇报。连长说:“干脆你再辛苦一趟,带几个人去把马圈湖的菜全部收了,让郑勇也撤回来。”
菜收完以后装了满满一大车,特别是皮芽子注4长得特别好,有的一个就有半斤重。正巧团长陪同一位著名作家在边防体验生活,作家把郑勇找去谈了很久的话,过后,他就根据郑勇的讲述,写成了一篇小说发表在《解放军文艺》上。
团长看到车上装着的蔬菜,说:“呵,三连的皮芽子个这么大!我也买点。”
没曾想,就为这点皮芽子,让我烦恼了很久。
-----------------------自从第一次报过实力之后,我就再没有让亢小明和我一起去八里庄了,就是叫他,他也不愿意去。
位于天山脚下的八里庄县城,从草原上远远望过去,只是一长溜灰蒙蒙的建筑物,稍微突出的是水泥厂那冒着滚滚浓烟的烟囱,县城里唯一的楼房就是只有二层的八里庄饭店了。
遍地牛粪羊粪的街道两旁零散地分布着高低不一的土坯房。土坯房清一色用稀泥糊墙,稀泥糊顶,墙面抹一次要管十几年,但每隔三两年就得为房顶再加抹一层稀泥,称为“上房泥”。冬天里,屋面被厚厚的积雪履盖着,只在烟筒伸出的地方才能见到一小圈房顶的原色。
除了位于县城十字口附近的自由市场里还有点人气以外,其他地方均是冷冷清清,热闹程度不及一个一般的内地乡镇。自由市场里的主副食种类也少得可怜,除了几样北方的大路蔬菜就是猪牛羊肉,唯一的海产品是带鱼干。
东面离县城约一公里的团部大楼则是灰砖砌就的五层楼房,加上气派的电影院和一排排整齐的红砖营房,从早到晚此起彼伏的军歌声、番号声,显露出勃勃生机。
八里庄人的生活非常简单,蒸一次馒头要吃十几天,馒头蒸好以后就放到房顶上晒干,吃的时候再拿下来。条件好一点的用羊肉汤泡馒头,稍差的则用菜汤,有的干脆用砖茶泡馒头,还美其名曰:“情人过海”。到一般的人家做客,下酒菜就是酸菜炒粉条,主食是西红柿炒鸡蛋拌“拉条子”。到饭馆里吃饭就只有羊肉和几样卤菜,根本没有什么别的花样。
北方人买卖猪肉也与南方人有很大的区别,南方人是看中哪块买哪块,肥的瘦的分开卖,而北方人则是从头到尾挨着砍,砍到哪算哪,猪板油猪腰子也从不单独卖,附在肉上有多少是多少,和肉一个价。
边防连队的司务长是肉贩们最欢迎的人,每次买肉都整头整头的买,从头到脚一个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