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并不知道,此时的团长老郑也正烦着呢。
我从事边贸生意的这几年时间,正是“三年边防建设”时期,几个边防连全部都要修建成楼房,而且要按二十年不落后的标准来建,马王庙是第一个住上楼房的连队。
我这个军需财务股长变成所谓的总经理助理之后,老冯要求财务上的两位助理员大小支出都必须请示他同意,这等于是在老郑跟前设了一道关卡,这样一来,老郑在财务支出方面就不如我在时那么方便了,以前他可以一个电话叫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说哪笔费用如何开支就如何开支。
老郑只好另外想澈。
他以上级部门要求基建费用必须单独核算为由,在团财务之外又另行成立了基建财务部门,这样,所有基建费就由他一个人说了算。老冯之所以会同意财务分设,一来,毕竟老郑是团长,两人再是老乡,胳膊拧不过大腿;二来,团财务这块他还管着在,只不过是从他手里分了点权出去而已。
基建财务说是部门,并且还有专门的办公室,还挂了牌子,但实际上只有一个出纳,这个出纳还是由服务中心的庞云兼任,老郑再使用基建费的时候自然就方便得多了。
但老郑作为一团之长,又不可能整天只盯着基建这一块,而置别的工作于不顾,那么,营房股就自然要承担大量的事务性工作,他为了有效控制基建费用,必然要给点甜头给营房股长张世材,把张世材改任副处长兼营房股长,反正股长和副处长都是副营,只是多增加一个名称而已,但对张世材来说,却等于是告诉他:你只要好好干,后面的处长位置就是你的,因此,张世材也才有更多的机会接触老郑,有更多的机会在老郑跟前进我的谗言,从而为自己顺利接任处长扫清障碍。
这些话自然是站在团长的角度上说的,而站在张世材的角度上说,他如何接近团长、讨好团长从而获得团长的信任,那自不必说了。
基建本身是比较复杂的,设计和预算尤为复杂,但要放在财务上核算就太简单了,上面说好给你建一栋造价二百万的楼房,上级财务就把这二百万拨给你,完工验收之后,一张决算表报上去,上面再盖个章返回给你,就算完事大吉。而且这张决算表内并不要求填写得多么详细,什么钢筋多少,水泥多少,只需在项目栏内填写“某某工程”,金额栏填上二百万__就这么简单。
而这二百万造价的工程如果是自建,那要稍微麻烦一些,凡采购所有建筑器材以及人工费用都必须要入帐,其间,难免有些不明不白的开支,当然,上级来检查帐目的时候,只要没有人举报,或者没有特别明显的问题,还是容易过关的。
如果是工程出包那就更简单了,说好多少钱出包,建设方和承建方签定合同之后,先预付一部分款项,待工程完工之后,承建方出据一纸收据把剩余款项拨过去便算完事。
几个边防连的楼房有的是出包,有的是自建,出包的自然是上面在拨款时就指定了工程队,所谓自建也不是象过去那样,官兵们推车的推车,和泥的和泥,上架的上架,而是由团里自己去找工程队来建,官兵们并不自己动手。找来工程队之后,又可以分为整体出包,部分出包,包工不包料等等等等,总之这里面的学问就大去了。
任何事情都是有利就有弊,对于基建方面的开支,老郑是比没单设基建财务之前方便多了,但他的一些不能或不愿让人知道的秘密,也不可避免地暴露在了张世材和庞云的面前。至于究竟有些什么样的秘密我是无从知晓的,所以,他在我跟前仍然是显得很深沉的样子,架子也是只见大不见小,而在张世材和庞云跟前,估计就是另外一种情形了。由此我想到了廖正天关于脸蛋和屁眼的说法……
-------------------------------庞云的爱人是廖正天老婆介绍,两家人一直密切来往,庞云又是服务中心的出纳,而服务中心又一直是由廖正天管理,说是他的地盘一点都不夸张,所以,在众多人眼里庞云绝对是跟着廖正天跑的人,而廖正天与老郑用互为眼中钉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那么,庞云为什么还能成为基建财务的出纳,等于就是团长的心腹呢?这就要从庞云的为人处事说起了。
用今天流行的话来说,庞云是属于智商和情商都很高的那种人。他老婆一直待业在家,自兼任基建财务出纳之后,他就让老婆开了家小五金商店,专门经营门锁、灯具、电源线、插头插座等小商品,商品虽小利润却可观,加上自身所处位置,即便他不特向那些工程队打招呼,他们也都必须自然要买他的帐,而一次购买的数量,就不是一把门锁,两个灯泡这么简单了。张世材也正是看准了这里面的门道,打算把整个边防建设所需电器开关全部包下来,不料却受了无良商家的欺骗。
庞云和陶文、陶松良三人还是战士的时候就与我的关系非常好,只是后来各有各的工作,又分别结婚成家,陶文还未达到随军级别,陶松良一度摔了个大跟斗,唯有庞云还时不时到我家里,有时下两盘象棋,有时玩会游戏,有时则纯粹只是坐坐。
后来老郑要我去查服务中心的帐,结果却因为顾忌到庞云而作罢,庞云因此是非常感激我的,所以,服务中心只要来了什么新鲜蔬菜,时令水果,他都会放一些到我家里去。自然,他送给处长、团长等人的可能就不止蔬菜水果了。一句话说完,由于庞云聪明并且会来事,无论是我还是廖正天,还是处长团长都对庞云怀有好感。
但是庞云连服务中心那点点帐务都处理不好,基建费那么大项的开支又怎么处理得利索?开始都认为他是业务不精,后来才知道他是故意这样做的,试想,如果每一笔帐务都处理得清清楚楚,他又怎么能从中捞到好处呢?
庞云在服务中心和基建财务上一共捞了多少好处没人说得清楚,但庞云是全团第一个在八里庄县城拥有门面房的人,由此可见一斑。
-------------------------------后勤处原地踏步的三个股长,情况又各不相同,张世材在前面已经说过,而付军则是因为提股长之前卖油和轮胎,提股长之后仍在悄悄地干,我呢,不说您也知道。
我和付军混到今天这副模样,肯定与我们自身的价值观,行为模式等等有很大关系,但也不是绝对的因素,还和姚政委与郑团长之间的微妙相关联,这些因素之中有些是可控的,比如付军,他完全可以不去搞那些事;比如我,我可以在团长和政委之间任选一人,就象张世材那样认清形势,趋利避害;还可以选择不去逃避,任由事态自行发展。
有些则是不可控的,即便是贵为一团之首的团长政委甚至更大的首长,肯定也有无可奈何的时候,不可控的因素就不说了,说了要么犯忌,要么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