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戒念神僧在心法秘籍一开头,就说得十分明白。
他颤着双手,一页页往下翻去,每一页都是父亲平时口述让他修练的内容。
最后,甚至看完了心法的最终一层『化寂』。
戒念神僧在末页注记着:
此心不动、化情为寂,万物皆我、原是一空。
他当下明白,卓远策所言为真,爹亲因为害怕修练完殁心诀也会失去成为天下第一的心,所以才会改而要他修练,他只是尹天应想将锐剑山庄推向天下第一的傀儡。
从小到大希望盼得爹亲丝毫怜爱之情的寄望瞬间粉碎,他在爹亲的心里什么都不是,只是个可利用的工具。
从此,他藏起自己的心,强迫自己变得更加冷情,在尹天应面前假扮顺从,却从没认真修练殁心诀。
而尹天应顾虑到骆云飞与尹蔚泱互动过于亲近会影响尹蔚泱修练,于是在不久后以资质不佳,学武四年仍无所成为由,将骆云飞送回风定城,甚至不准他再踏入锐剑山庄一步,阻绝他与尹蔚泱的一切接触。
尹蔚泱也因为卓远策、骆云飞相继离去,又恢复当初独自一人的生活。
曾经熨烫过的心一经冷却,将会变得更加冷漠。
他从过去的思绪中慢慢回到现实,望着仍是清冷安静的寝房,知道骆云飞今日也是不会出现了。
没有希望,也就不会有落空,他收起自己前些日子因骆云飞有所悸动的心,面无表情的起身穿衣着鞋,也将自己的心穿起一层又一层坚固的防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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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凤家堡比武会场
原本冷清空旷的比武场地空前的热闹,比武只是两人间的事,但这场比武意义层面不同,不须等到几个月后的武林大会,这场若谁胜了,当可谓天下无敌手,提前站上武林之巅。
所以,谁能不好奇? 谁能错过这历史性的一刻?
江湖上但凡有些好奇心的,现下莫不出现在此了。
距离比武开始尚有一炷香的时间,场子周围已满是人潮,卓远策、尹蔚泱在众人目光下从容步上比武场,与骆云飞及柳劭阳会合。
柳劭阳已经搬到风定城落脚,展开了自己的家业大计,近日忙得不可开交,今天是专程抽空来凑凑师父的热闹。
骆云飞瞧见尹蔚泱热络的招呼,尹蔚泱却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场中正是凤家堡二当家凤百里,他与卓远策等人寒暄几句,并招呼众人入坐,彷若今日便是三年一度的武林大会。
卓远策坐在场上备好的太师椅上东瞧瞧、西看看,啧啧称赞:“凤家堡还真是富可敌国啊!这场子大得足以媲美皇城练兵校场了。”
“这可是武林比武大赛的场子,当然得撑得起场面,凤大当家也算是相当重视策公子,知道观战者众多,才会主动表示出借场子。” 石秋解释着。
无事献殷勤,卓远策仍是觉得凤一鸣这人必有古怪,还未细想,就见一座车辇驶进场边停下,此座车辇华丽宽敞,周边层层纱幔轻绕,让人无法看清车内人影,除了车夫,车旁更是跟随数名武师护着,可见来人身份不低。
其中一名武师向前与石秋低语几句,便回到车边继续待着。
石秋来到卓远策及尹蔚泱前,回报:”那位是凤家堡三当家,因为日前染了风寒正休养中,容貌上憔悴了些,是以乘辇入场不便面见,请策公子、少庄主莫怪。”
卓远策向那远处的华丽车辇多瞧了几眼,他记得石秋说过,凤三当家凤千舞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小姑娘病了不想被人瞧见病容也挺合理,只是苦了他的好奇心,豆蔻年华该有多可人、多漂亮啊,真想瞧瞧。
他有意无意将目光飘向与凤千舞有婚约的尹蔚泱,不意外的,仍是瞧见一副像被人倒债千万两的冷脸,他摇摇头,真是万年寒冰脸,连见了未婚妻都不动如山。
觉得师侄无趣、等人更无趣,他左手肘抵着椅子扶手,掌心撑着额侧,将百无聊赖的模样表现得十足十,还转柳劭阳道:”徒弟啊,下次这种场合帮为师准备些瓜子儿,无聊还可以嗑嗑。”
“只有瓜子儿怎行,等我酒楼盖好,帮你准备整桌酒席再请几位漂亮姑娘伺候都没问题。”柳劭阳没好气地回,这种情况还想嗑瓜子儿?也是醉了。
“真的? 还是小徒儿贴心。”卓远策可乐了,笑意盎然的刻意拉着柳劭阳的手晃了晃,故作欣慰的在他手背上拍了拍。
“坐姿端正。”一旁的骆云飞提醒,见尹蔚泱始终不理他,他有些沮丧,本不想理会那一搭一唱的两师徒,但见卓远策越坐越歪斜的仪态,还是无法放任不管。
只是对方坐姿是稍微正了,下一秒那人嘴里竟哼起小曲 “对岸姑娘唷,眼儿笑笑眉儿弯弯~~~”。
柳劭阳抚额、骆云飞缓缓深吸一口气、尹蔚泱最为镇定但也投射给卓远策一记冷眼。
“闭、嘴。”骆云飞再次出声提醒。
“哎,放心,我哼得极小声,大家站得远,听不见的。”
“你不管管?” 实在觉得没办法了,骆云飞转向柳劭阳。
“他好歹是我师父,我哪能管,你我包袱不同,你不过学他不到一成功夫,还可以训训他几句,我可是学了他九成本事,多少得尊师重道些。”
“………”这对师徒说话非得这么气人吗?不愧是学了卓远策九成本事的人,连损人不带脏字的功力都学足了。
巳时已过,御天派不只掌门陆光羽未现身应战,整个门派的人都没出现。
已经开始有人窃窃私语,甚至嘲讽御天派的人是否弃战而逃了
“我说是不是不对劲吶!” 一首小曲未完,刚刚才一副悠哉唱曲的人便突然生出警觉性。
“出事了。” 尹蔚泱眉头一敛,目光远望从远方疾步而来的一名男子。
来人发鬓有些斑白,是名中年男子,只见他面色有异,一身杀气走进校场,几名年纪较大、江湖上有些威望声誉的大老们见来者莫不倒抽口凉气,各个都面露难以置信的神色。
其中有人声音颤抖的道出一个名字:“叶…叶凌霄!”
“怎么可能! 他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炎朗山了啊!” 疑问声此起彼落,其他脸色本来就不么好看的老江湖们听到这名号后,简直惊慌失措。
名唤叶凌霄的男子眼神有些狂乱,几搓凌乱发丝落在面上,他瞇眼环视四周,洪声道:”跟陆光羽比武的给我站出来!”
卓远策一向充满温润笑意的眼神中闪过一抹狠戾。
他收敛起吊儿啷当的姿态,不发一语的起身站到叶凌霄面前,一双眼紧盯着叶凌霄因为气息不稳而起伏不定的胸膛,以及隐隐流窜着凌厉剑气却未持剑的双掌。
这人竟然手带剑气,而且剑气充沛不断窜流在此人四肢周身。
该是要有多深厚的内力方能达此境界?而让人忧心的,是此人已然走火入魔,这股浑厚又惊人的内力若是控制不当,在场又该有多少人会陪葬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