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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2 / 2)

他是被郑文轩连拖带扛给弄回家的。

郑文轩把他按在浴缸里刷洗,他却完全断了片儿,傻兮兮抱着郑文轩的脑袋一个劲儿告白,大着舌头说尽了平时不敢说的热烈情话,把郑文轩感动得心肝都化了然后林沛然一勾头,就吐了人家一脖子。

那时候郑文轩没直接把他扔出去,可真是好脾气。

白玉似乎想对他笑,但没笑出来,强扯的嘴角显得僵硬又别扭,不想问。

你怎么不赶我走我说不定就死在你家了晦气。

白玉摇头,我在医院见的死人还少吗。

林沛然忽然就掉了泪。

他不想在白玉面前显得太难看,可是他也没办法阻止自己现在的表情,他笨拙蹭着脸上的泪水,一张口就是喘不上气似的抽噎。他全身剧烈颤抖着,泪腺如同失控,停不下来。

姚乐阳问他,后不后悔,他点头,又摇头。

他以为,他只是不得已放弃了一次送别的机会,等他的事尘埃落定,他可以有一生的陪伴时间,去补足这次错失的几分钟见面。

可他错了。

因为很多时候,这世上有些人,你其实已经见过了这辈子的最后一面。

只是,在你们如常分开的那个时刻,你并没有发觉,还微笑着向他道晚安。

林沛然没有再搬回去。

周末休息的时候,郑文轩就会来工作室看他,两个人和从前仿佛没有任何不同。他们总是这样,不管分开多少次,都恍若亲密无间。

月底,郑文轩的单位总部那边似乎出了什么状况,他不得不匆匆结束在B市的调研,回D市去。

林沛然隐约猜到,他是决意借此回去做个了断,所以就没有挽留他。他既然答应了郑文轩,给他些时间、让他再去拼一拼,那便没必要再多问什么。

再大的风浪,他既不肯让自己同行,就等着吧。等他扬帆回来,等到不能等了再说。

在那之前,他会照顾好自己,努力把时间攒得多一点、再多一点。

唐谦以前说,我们是罪人。

林沛然怔楞看着他。

他说像我们这样的人,是违背世界普及的意志和认知的异类,存在即是原罪。我们生来就注定会伤害一些人,会受到世界的指责,若承受不起痛苦和谩骂,便最好做个绝情淡漠的人,孤独终老。

林沛然的眼睛慢慢睁大。

白玉望向他,所以你也不必整日摆出一副受伤的表情,心会痛,说明你还知道自己有罪,还不至于无可救药。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减轻罪孽,这本是好事。

『都买好了还来问我,你故意哄我呢是吧!』

郑文轩一本正经回复:『我想送你的和你想要的,未必是同一件东西,所以我该送送,你该收收。如果从你这儿问到了你想要的,可以再补发呗~』

林沛然沉默了一会儿,没有像以前那样,郑文轩给个钩子就义无反顾地咬上去,而是一个不经意就把天给聊死了:『哦,那我先睡了,省得明天起不来。』

那边的郑文轩大概也没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消息中断了好半天,才小心翼翼似的发过来个:『那晚安。』

『晚安。』

郑文轩在里面分享的东西,可以和其他的好友共赏,却不能让自己知道。

林沛然忍着心情,努力让自己维持平和的态度:『怎么了?』

白玉很少撒谎,或者说,他基本从不撒谎,所以他没有欺骗林沛然说他进不去郑文轩的圈子,但是

良久,白玉无声叹了口气。

他将郑文轩的朋友圈截图,然后告诉林沛然:『我发给你看,但你别太难受。』

他声嘶力竭,无助地、上气不接下气地、微弱而嘶哑地喊:别丢下我啊

别把我扔下

工作人员总算将他拉到一边,郑文轩呆愣愣望着林沛然被送进焚化炉,神采一点一点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他喃喃着什么,没人听得清。

他细微的声音,就如同焚化炉里被阻断的噼剥声,全部散在漫漫虚空里。

总的算起来,除了乐器,其实也没有几件,姚乐阳两只手一抱就抱住了。但为了她方便带走,白玉还是体贴把它们最后都收进了拉杆箱里。

没有锣鼓喧天和唢呐送行,太过年轻的他们,甚至连一套像样的丧服都没有。

郑文轩也不记得自己穿了什么,他浑浑噩噩跟着陌生或熟悉的人们往前走,直至此刻,还不能完全接受某个事实。

他们进了一间屋子,正中间躺着林沛然。

所有的人都围着他,慢慢地、慢慢地绕着他的身体走过一圈,房间里是压抑的哭声,不知道都是谁在哭。

他实在没忍住,即便平白被咬了一口,也还是憋着闷笑,笑得停不下来,甚至觉得这人怎么能这么可爱,就连使脾气也可爱得要命了。

他脑子一热爬坐起来,郑重其事地对林沛然说:林沛然,我喜欢你,我想追你!

林沛然像只被欺负了的兔子,红着眼睛指着他,憋了老半天才蹦出来一句:大尾巴狼!!

玻璃上的景色忽而消失,他木然的脸孔又出现在漆黑的车窗上,郑文轩有一瞬间,仿佛在那深黑的影子里,重看到那双让他夜不能寐的眼睛。

林沛然没打算轻易放她走:『你文案是什么个情况?前段时间让你去检查,查了吗?啥结果?』

额姚乐阳那边沉默了好久,半天才回复:『可以不说吗?』

林沛然心里一咯噔。

他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变得有点凝重,『你断网闭关干嘛去了?』

姚乐阳不理他。

会的,我可能高中就迫于压力辍学,或者考上一个普通的本科,反正肯定考不进B大我会害怕与人交往,可能一辈子就缠着阳阳了,也不会和白玉成为至交我不会出国,我在国内尚且不敢和人交流,何况去语言更加陌生的地方。我可能会当着父母的累赘、包袱,浑浑噩噩在社会上混日子,然后悄悄在某个城市的角落里腐烂』

写着写着,心便开始抽痛,手指悬停在键盘上,无论如何按不下去了。

哪怕只是一种假设,他在想到如果生命里没有出现过郑文轩的时候,也会难受得宛若被活生生剖心出来。

这世上没有如果,林沛然也不想要那样的如果。

他虽然觉得现在很苦,却并不讨厌这样的自己和人生。

别烧

别烧别烧啊他会疼的求你们别烧啊

从完整的一个人,到一捧灰烬,也就是几十分钟罢了。

等好不容易在嘈杂的环境里入睡,半睡半醒的时候,他又被阵阵春雷炸醒,然后迷迷糊糊梦到,林沛然给他发了消息

于是他猛地惊醒,仓促而慌张地翻出手机,只为亲眼第一时间确认消息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