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矩起身,段深也出门相送,走到了大宅门口的时候,段深从怀中摸出一纸房契,笑道:“多谢弘大解惑,在下感激不尽,这是这处宅子的房契,哈,没别的意思,我听说弘大在晋阳还未有宅院,这可不符合你如今正四品大员的身份啊”
裴世矩没有接过,面上浮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段深递出房契的手僵在那里,奇怪地看着裴世矩,气氛一时间有些尴尬,过了一会儿,裴世矩指指段深道:“好你个段德深,我拿你当朋友,怎么刚刚那张屏风后面藏了人你却不告诉我有意欺瞒于我嗯”
段深愈发迷惑,露出探询的表情,“弘大”
裴世矩翻了个白眼,很鄙视的说:“别装了刚才我们聊天的地方,那屏风后面有人,对不对”
“哈人人都说你裴弘大精似鬼,过去我还不信,也不知道你怎么发现的。”
段深终于也绷不住那张装出来的疑惑表情,摇头失笑道:
“刚才你也假的要死我还纳闷呢,何时见你那么严肃过敢情你是早就知道屏风后面有人了”
“谁呀”
“我爹还有,我二叔。”
裴世矩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不枉费我刚才讲了那么一大堆,估计是会有成效的吧”
“我都被你说愣了,何况是我二叔,指不定现在怕成什么样子。”段深面无表情,仿佛说得不是他二叔,只是一个陌生人,他的苦裴世矩是明白的,伸手拍了拍段深的肩膀,道:“没事,谁家还没有几个倒霉亲戚你将来要做家主的,想得东西当然要比其他人多上一些”
段深白了他一眼:“你倒是会看人下碟,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跟泥鳅似的,天底下就你最滑溜我的麻烦还没收拾干净,你倒是轻松了不少”
“那又怎么样,我又不是段家未来家主,还帮你们家考虑如何收尾帮人帮己,你们段家不要给我们找事做,那我们也轻松不少。”裴世矩出了门之后就有些嬉皮笑脸了,这才是他的本来面目,和几个好友之间互相怼来怼去才是他生活的常态。
“那这房契你到底要不要”段深两指捏着那张纸,挑挑眉道。
“想要”
段深微笑着要塞进他怀里,下一秒又听他说:
“但是不太敢要”
段深郁闷的收回,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他皱着脸说:“上面查的特别严,那帮御史恨不得多长出一对眼睛两对耳朵来,他们可是圣上特许风闻奏事的,况且祖大夫、郑尚书都看我不是很顺眼,万一御史联名参我一本,再让人一查,那我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干净了,我本来就算不上特别清正廉洁这个节骨眼上,还是别收什么礼物了,对大家都好。”
这回他没有嬉皮笑脸了,满脸都是严肃,裴弘大很少有这样严肃的时候,这种侧面泄露出来的紧张,让段深都不由自主地怔了一下,而后点点头,地契收回袖子里,十分正式的拱手。
“弘大兄慢走”
裴弘大还了一礼,“再会。”
一道巨大的屏风树在后厅,屏风之后,是和前面一模一样的格局,两人站着,一人跪着,一个老者一个少年相对而坐,都是一袭燕居常服,悠然自得的样子。那少年生得眉锋锐利,凤眼开阖之间似有风雷赫赫,此时他悠悠然抿了一口茶,看见段深进来,微微笑道:“裴世矩走了”
段深一揖到底,恭敬道:“禀陛下,裴弘大有要事要办,去办差了”
“唔你和裴弘大关系不错啊,他连这些话都敢跟你说。”
段深额头上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但倒还算稳重,“臣与裴弘大是知交好友,他初为太子舍人之时,臣便因与其意气相投,故而结交”
“裴世矩确实是有见地的,不过,太圆滑了,朕有时候真想把他赶到幽州了事不过,他那一番话还真是抓住了其中三味很聪明”那少年笑笑,不置可否,眼睛瞥向一边跪着的人,“听了裴弘大说的话,你可有什么想法没有”
那跪在地上双臂抖如筛糠的自然是段深的二叔段孝言,他跪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听得皇帝问话,只知道结结巴巴的说“臣知罪”,段韶看着弟弟这没出息的样子,幽幽的叹了口气谁会知道原本该远在吕梁山猎宫的皇帝竟会突然造访呢也好私下里解决,求个情,总比陛下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发落的好
高纬面无表情,说:“朕准了祖珽的奏请之后,御史台参的第一本就是你,列了二十七条罪状你负责苑内果木种栽的时候偷工减料朕也就不说了,你任齐州刺史任上的时候贪赃枉法,朕也不想说了你还曾经依仗权势,逼妇通奸,草菅人命朕自即位以来,三令五申,不准卖官鬻爵,你也当耳旁风,这些都不算什么朕还听说,”高纬顿了顿,直视他的眼睛,字字如刀,“你联合了一些人,密谋造反”
段孝言吓得魂不附体,连连叩首不止,“陛下明鉴,臣不敢有反心,臣只是只是,被祖珽这老匹夫逼得无可奈何了,这才联系了一些人想把他顶回去,万万不敢有反心啊”
真是朝中小人千千万,祖珽这货惹一半
高纬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两货原来穿一条裤子来着,不过后来段孝言明显淡出权力中心了,祖珽也就没再搭理他,这就让段孝言恨上了,时不时联合一些人要把祖珽撤下去,祖珽不借此机会重点报复才叫奇怪了
高纬眉头皱的愈深,懒得再说些别的了。
“你写一分辞呈吧,朕兴许还能保你一命再晚,就来不及了
朕暂时就先不回宫了,朕也想看看,究竟是谁敢兴风作浪”
段韶的面色很有些复杂,也有些受宠若惊,陛下的下榻之处不是他们这里又是那里这可是莫大的荣耀于是他连忙下了榻,恭敬的拱手称是。
真是已经变天了
这是最后一刻,
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不过,最可怜的还是裴弘大
段深第一次对这位好友感到内疚了
“弘大啊弘大,你好自为之吧”
第一百九十六章邺城暗潮
武平二年,天下局势从表面上来看还算平稳,除了近月以来北齐对辽东用兵之外,宇文邕继续装孙子,陈顼照常在地图上对着江陵和江淮流口水,而高纬坐在晋阳的某一处小宅院里,坐视自己棋盘上的两股势力放对厮杀,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