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背后传来胡亥似是不解的声音。
将闾脚步微顿,想起胡亥的年纪,叹了口气。
对于一个孩子而言,一位兄长不辞而别,也许残忍。可是,将闾突然明白,胡亥与他,终非同道中人。
姜晨语气浅淡,似是不在意人之来往,六哥又要走了?
良久,将闾不敢回头,嗯了一声,是。六哥要走。胡亥,你他并未说完后半句的叮嘱,因为将闾知道,即便自己叮嘱,胡亥也不会在意,他抬脚离开了。
章邯跟上前几步,看着公子将闾近乎飞奔离开的背影,对姜晨道,少公子既然不舍,何以不开口相留?邯听闻,公子将闾一向喜爱手足兄弟。其中,对胡亥也非常关心。
姜晨扫了他一眼,一副云淡风轻模样,不舍?将军说笑了。人若要走,强留何用。
不能走的,便是死人了。
蒙恬上将军为长公子扶苏师长,今武学之上,陛下又遣将章邯,教导少公子胡亥,此中之意,难免教朝中心思敏感者闻风知意。
至于公输一案,查出田氏暗中参与,扶苏奉皇命,将田氏众人尽数收监。
内中经过他人不知,不过此事的确算是扶苏执行的比较雷厉风行的一次任务。田氏商社,上到主管,下至跑堂,竟无一人逃脱。
谁又能知,城中卫兵围住商社,破门而入时,所面对的,是一堂就缚之人。
回宫问之,姜晨答,兄长觉得这份礼物,可还满意?
扶苏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你何时抓了他们?
姜晨似乎想了一会,一旬之前。
那岂非就是公输案发之日?你知道此案与田氏有关?
天时地利,缺一不可。既非一时起意,必然筹谋良多。寻得如此绝佳之地,若说咸阳没有内鬼,兄长可信?
那又如何确定是田氏所为?
哦?我只是围了商社而已。
可是为何他们毫不抵抗,就交代案情?
姜晨回以一笑,陆永诚诚恳恳解释道,因为公子对他们说,大秦铁骑抓到了齐田氏兄弟,田蒙田姚二人已将案情全部交代了。若是主人都已落网,底下小鱼小虾负隅顽抗,又有何用。
扶苏:此此以诈取得案情结果,未免未免不太符合君子之道。
他此此此了一会,转口问道,此事既然由你解决,为何不直接上报父皇。由他来结束案情,岂非隐没胡亥之功
陆永微微皱眉,长公子,少公子围下商社,本就是为相助于你,何以公子还要将少公子逼上绝路?
扶苏微愣,何出此言?
陆永道,咸阳城中,无兵符而调兵围旧民居所,若是陛下知道,长公子觉得,陛下会原谅少公子吗?
陛下眼中,秦之律法高于一切。
即便他念及父子之情,饶了少公子,可对秦律必要的交代,必然是逃不过的。至少至少,得一份笞刑领着。
扶苏默然。他并不是笨人。可一面对这个聪明过人的弟弟,他的反应似乎总是慢了些。
是我思虑不周了。胡亥,此事交由大哥解决吧。
陆永还要反驳两句,回头一看姜晨看似淡然实则因为他的言语越来越阴沉的目光,嗓子一堵,不再争辩了。
少公子对于扶苏长公子,实在太过容忍了。长公子心性柔软,少公子事事都要多考虑一二,以免有漏网之鱼。之前少公子就是因为长公子之事与中车府令争吵,怒极之下风寒侵体病倒了。此次情况更是紧急,他贸然集结卫队查封商社,最终功劳还都要送给长公子,实在令人为他不平。
少公子本性心高气傲,可对于这个兄长,却的确好到无话可说。可长公子半分没有体会之意,陆永实在看不下去。究其本质,还是少公子太过随和,他所做之功,不去广告天下,总是默默掩藏着。
陆永追随胡亥五年,清楚自家主人的聪明。他不比扶苏差半分,明明也是一只雄鹰,却因着兄长众人默认的太子身份,而收敛自己,不愿分去兄长光辉
如此令人心疼。
至少陆永心中,没有比自家公子更体贴周到之人了。
他一副哀伤惆怅的表情对着姜晨,姜晨莫名其妙。
扶苏。弟弟的这位内侍为何一对上他,就一脸杀气腾腾的模样。
他听过陆永。
此人本不是宫中内侍。他曾杀害兄嫂,被官府拘捕。当时赵高断案,判定死罪。是胡亥求情,令其入宫陪伴,以免死罪。
之后案情大转,原来是兄嫂苛待老母,长期如此,间接致其死亡,此人怒极之下,才扬起屠刀。
并非真正的十恶不赦之人。
无论如何,陆永是胡亥救下来的。从此之后一直留在胡亥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 嗯,废话不多说,晨哥陛下,选一个吧</p>
第235章 秦少公子(十)
春秋战国, 能有一位天纵之才的弟子, 传承自己的衣钵,也许是每一位传道者的心愿。
时至于秦,依旧难改。
一个人的生命是有限的,只有他的思想, 他的技能,可以无限的在世上流传。
对兵家章邯而言,便是如此。
世上再没有他人能如十八公子,对剑意感悟如此通透。
他简直是天生为剑而生的。
但是章邯却明白,这个少年的心里,不止有剑。
一个视剑如闲趣的人, 却拥有至慧的通剑之心,拥有着如淡若秋云的剑意。那么当他一心为剑之时, 又将达到何种地步?
章邯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从某方面而言,三月之后他似乎得到了答案。但章邯自己也辨不清, 那究竟算不算答案。
少公子有必胜之剑。但其心于剑,依旧兴致缺缺。
章邯与剑相伴多年,何者为狂热剑客, 何者为茶后余兴, 分的清清楚楚。
十八公子的剑,往往如云如风, 飘渺不定,看似温和绵软,其间变化, 却藏万千杀机。
章邯剑势大开大合,为武将之风。
但他这位徒弟,却当真是王室贵胄风范,剑若秋月,高华无比。看似君子之剑,其中莫测,也许真的只有死人才能真正懂得了。
那把剑落在脖颈间时,章邯的心情不知该称为骄傲还是遗憾。骄傲是剑法卓绝的天纵之才是他的弟子,遗憾是相较师徒之情,章邯更要服从于帝国的利益。
陛下他对于少公子,究竟持有怎样的想法。
胡亥他竟表现的如此优秀?
此言,是否,又有其他深意。
清冷的风吹过树梢,落花之上,滴答落了一滴鲜红的血。
是剑刃不慎伤到皮肤。
章邯神色复杂,少公子,你赢了。
姜晨顺声收回剑,淡淡道,得罪了,章将军。
陆永匆匆而来传话,将军,陛下传唤。
陛下?章邯下意识看了姜晨一眼。但见面前之人认真擦拭长剑,闻言持剑,一派安然地拱手相送,将军慢走。
章邯只好回了一礼,公子留步。
整座大殿之中,只有嬴政一人。
又似乎,同时存在许多人。
阴暗的光焰之中,章邯看到他的神色晦暗。
姜晨入殿,看到案几前正坐的人影,微一扬眉,中车令。
赵高面前摆着一个形制奇异的木箱,闻言抬头,目光阴冷无比,见到他时,却露出了一个笑,少公子。
苍白近乎灰色的指尖划过木箱上的花纹,意味深长道,记得以前,公子习惯性称呼臣为赵高,如今中车府令,倒让赵高觉得,疏远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