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遐龄笑了笑,略一低头道,这本就是盘残局,输赢早已注定,贝勒爷此时还能静心盘活已属不易。老臣只希望,他日贝勒爷可保持这份心境,勿要被瘴气迷雾遮了眼睛。毕竟,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有时一输一赢,就在一念之间。
主子,张保轻声迈进屋门,打断两人的对话,日头已近午时了,可要吩咐厨房备膳?
好,让厨房多备几道菜,四阿哥勾起嘴角,转头向年遐龄道,年老留下和胤禛一起用膳吧,我还有些政务上的事儿要向年老请教。
年遐龄见之,也没推却,低头拱手道,多谢贝勒爷,那老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张保闻言,刚要俯身退下,却被四阿哥扬声唤住,你派个人去西配院,把侧福晋请来,跟爷和年老一同吃个午饭。
不可,不可,年遐龄慌忙站起,向四阿哥躬下身子道,慕筠已为人妇,老臣是外戚,她母亲又没在,不方便此刻见面,还请贝勒爷见谅。
四阿哥弯了弯唇角,扶起年遐龄道,年老何必如此拘谨,说起来,咱们也是一家人了,这些繁文缛节不理也罢。慕筠入府后,帮衬着福晋打理后院,十分辛苦。我本来也想召二老入府一叙,好了却慕筠的思亲之苦。
贝勒爷的好意,老臣铭感五内,年遐龄低了低头道,只是今日着实不合规矩,慕筠有侧福晋的位分在身,在府里更应该有礼有节。贝勒爷既有此恩惠,还是待他日,老臣让内子递了帖子,再正式拜访。
年老思虑周道,四阿哥扶着年遐龄坐下,既是如此,胤禛也不强人所难了。如今二老人在京城,随时可递帖子进府,慕筠身为侧福晋,本也要招待宗妇。更何况,福晋身子不好,后院的事儿就得她多操劳了。
理该如此,何来操劳之说,年遐龄微微颔首,慕筠自小胆大淘气,她母亲也放任她,养了个骄纵高傲的性子,还请贝勒爷多多包涵。
四阿哥弯了弯嘴角,端起茶碗轻抿一口,慕筠很识大体,性子也懂事坦率,年老勿须担心。如今,亮工在四川任职,时间不长却颇有功绩。儿女皆有如此德行,年老当可安度晚年了。
贝勒爷谬赞了,年遐龄轻叹一声,低头捋了捋胡须,儿女成人,孤身在外,于父母来说,倒宁可他们平凡一些。
西配院
年氏站在窗前,遥望着院门。
凌兮轻手轻脚地卷了帘子,站到年氏身后,主子,别等了,依老爷的性子肯定是不能过来的。
我知道,年氏轻叹了一声,一手抚了抚窗棂,采兮不是到前院去了吗,我就是想知道,父亲来了都做了什么,有没有提起我。
老爷一向最疼小姐了,怎么可能不提起您呢,凌兮笑了笑,扶住年氏的手臂,咱们到屋里去等吧,天气转凉了,别再着了风。
年氏又看了几眼窗外,点了点头,依依不舍地跟着凌兮进了内室。
那厢,采兮正好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进屋冲年氏一行礼道,主子,奴婢到前面不久,老爷的侍从塞了封信给我。
年氏一愣,赶忙伸出手接过,父亲怎会这样传信?难道是哥哥那边出事了?
主子别急,凌兮帮年氏拆开信封,老爷一定是有话,不方便透过贝勒爷。
年氏抿了抿唇,展开信纸细细地读了起来,半晌后轻叹了一声,明相病重,纳兰家一直封锁着消息,哥哥那边还不知是个什么态度。父亲让我心里有个数,不要和哥哥多加联系,免得引贝勒爷忌讳。
凌兮秀眉微蹙,捏了捏帕子道,明相若是离世,少爷还能靠向纳兰家吗?这说不定是件好事儿,没有明相从中撺掇,少爷说不定就能和老爷、小姐同心同德了。
你不了解哥哥,年氏看了凌兮一眼,哥哥生性傲气,一心要做番大事业,却不愿轻易受制于人。明相也好,贝勒爷也好,在他心里都是攀登高位的垫脚石。明相即便离世,只要纳兰家还有用处,哥哥就不会利落地跟他们断了关系。到时,对贝勒爷来说,才是真真的损了做主子的颜面。
那,咱们怎么办啊?采兮满脸愁容地看了看凌兮。
凌兮抿了抿唇,看向年氏,主子
年氏深深地吐了口气,捏起帕子抿了抿唇角,写信给王妈妈,让她准备动手吧。新嫂身子一直不好,逢了丧父之痛,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正常的。
年遐龄告辞离去,已近傍晚,张保陪着四阿哥往西配院走,这年大人对主子还是十分忠心的。
四阿哥背着手,点了点头,不过,年老毕竟上了岁数,能帮爷的地方太少。爷也不忍心,让他再卷进朝廷间的争斗里。倒是那年羹尧,狐狸一样的性子,难以掌控啊。
张廷玉大人不是说,明相病重吗,张保压了压嗓子,只要明相一死,年羹尧还不靠向主子吗?
纳兰明珠死了,还有纳兰揆叙呢,四阿哥低头理了理袖口,这年羹尧是心比天高,谁能帮衬他,他才会靠向谁。本来,爷也不急于这个时候拉拢他。只是如今,纳兰揆叙的后头是老八。良乡庄子的事儿、弘晖的死,爷都忘不掉。
八爷府
一大清早,纳兰揆叙的马车停到了八爷府门前。胤禩亲自站在门口,迎纳兰揆叙进府。
微臣要恭喜八贝勒了,纳兰揆叙一下车便冲胤禩行了一礼。
胤禩慌忙扶起,将纳兰揆叙一路引进府门,兄长太过客气了,这几日,胤禩一直惦记着府上的情况。若不是太过扎眼,胤禩就前去拜访了。
有劳贝勒爷惦记,纳兰揆叙轻叹了一声,挥退了尾随的侍从。
胤禩也遣走了伺候的奴才,将纳兰揆叙迎进会客厅,明相的身体怎么样了?还是不见好吗?
纳兰揆叙摇了摇头,低身坐到木椅上,阿玛也是积劳成疾,换了多少个大夫来看,都没有起色。如今,只能人参吊命,一天一天熬着了。
明相也是辛苦,胤禩低头叹了口气,随即想起什么似的道,如今,皇阿玛命我暂代内务府总管一职,若是兄长需要什么山珍药材,不妨直说,胤禩还是能帮上一二的。
多谢贝勒爷,纳兰揆叙拱了拱手,现下正是贝勒爷大展宏图的好时机,勿要因为臣等被抓了把柄。关外一役,太子、直郡王都大受打击,十三阿哥又落了残症,贝勒爷此时该一露头脚了。
胤禩抿了抿唇,微蹙眉心道,皇阿玛是命四哥与我一起协理政务的,却又格外把凌普和内务府的事儿交给了我。我这心里总是不安,不知这凌普的案子该着轻还是着重。
贝勒爷勿要多想,纳兰揆叙端起茶碗,刮了刮茶末,皇子间除却太子与直郡王,只有贝勒爷您,身后有权臣支持。当下,太子门人多有动摇,正是咱们拉拢人心的好时机。内务府的案子牵连甚广,凌普等人是留不得,但其他受牵连的却可酌情一二。
胤禩略一思忖,压下声音道,兄长的意思是,责其首而宽起从?
正是,纳兰揆叙放下茶碗,弯了弯嘴角,八贝勒贤德的名声早已在外,如今更是得皇上看重,处事宽严有度,那些望风而倒的朝臣们势必会一心归顺。届时,别说四贝勒,就是太子、直郡王东山再起,也不是贝勒爷的对手了。
热河行宫
承安堂偏厅里,苏大公公正捧着木盒子傻乐,小英子一脸嫌弃地站在门边。
贝勒爷要是知道你管十三阿哥要银子,还多要了一千两,肯定会生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