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平遥张了张口,刚要拒绝,不防站在身旁的沈鸿在背后轻轻掐了他一下,程平遥顿了顿望去。
程平遥:好。
李延泽眼中一亮,本来他以为自己还要多磨几次,没想到今日一来,这事儿便成了,当下喜不自禁,起身冲两人连连作揖,必不辱将军厚望。
你先别急着高兴,答应你没问题,程平遥挑眉补充道,但是有三个条件。
你能答应么。
李延泽一听这话心中反而更稳当了,他正了正身,您讲。
第一,将你归入征东军,你便是征东军李延泽,不再是七皇子李延泽,你可能答应。第二,为兵之道,重在服从命令,一切行动听指挥,你可能做到。第三,战场刀剑无眼,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你可愿立下军令状,自愿赴战,生死与人无犹。
程平遥沉声说道,一字一句郑重又严厉,看着李延泽的目光更是凉意深重。
你考虑好,一旦答应了,军令面前无高低,便是你是皇子的身份,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李延泽并没有被他外放的气势镇住,在他说完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点头道,我答应。
君子一言。
快马一鞭。李延泽应道,然后朝向沈鸿,一揖到底,多谢军师大人提携之恩。
程平遥一噎,瞪了李延泽一眼,哼了一声。
那我就不打搅了将军和军师商讨军事了。李延泽达到目的,很是干脆的收兵,打道回府收拾东西了。
程平遥看他离开才转身朝向沈鸿,一双剑眉挑的高高的,提携之恩?嗯?
沈鸿好笑的悌了他一眼,揶揄他年纪越大,气性越小,难道不好么。他和其他皇子不同,是个肯干实事儿的。这很难得。
这话程平遥同意,他也看的出来,李延泽确实没有被京城的繁华迷花眼,也没有被泼天富贵养的失了心。这很难得,可难得并不代表他们就要做什么。
如果李延泽不是皇帝的家的七少爷,如果他的身份但凡不是这样的纠结,他都很乐意拉一把,推一把,帮一把。
只是个看着不错的年轻人罢了。沈鸿岂能不知道他心中的顾虑,你真是年纪越大越胆小了,越活越回去了。
沈鸿嫌弃的斜了他一眼。
沈鸿这样直白的表达他的看好,让程平遥老脸一热,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无奈。
你如今到是越来越喜欢提携年轻人了。程平遥笑了下,被怼了也没办法,主动转了话题。
大概是年纪大了。沈鸿突然说道,神色有几分说不出的怅然,年纪大了,好像心都变软了。
程平遥下意识的想反驳,话到嘴边才想起他们的岁数若是放在平常人家,都要当人家的爷爷了。他这才意识到,他们原来真的已经这么大岁数了。
程平遥想安慰沈鸿两句,抬眼看到对方似乎和年轻时候没什么变化的脸,十几年如一日,看起来最多二十多岁的样子...本来要安慰的话,梗在喉咙眼儿里,吐不出来了。
心情忽然的复杂。
总觉得年纪似乎都长在他一个人脸上了。
平遥,沈鸿叹了一下,我们老了,以后是年轻人的世界了。
沈鸿意有所指的说道。
程平遥没有说话,房内再一次恢复了安静。
赵承安的伤不算重,用布搭了胳膊往胸口一挂,除了脱衣服裤子麻烦了一些,其他的影响真的不大。不过到底是个伤员,自然是不能端着胳膊去站岗的。
于是这几天,赵承安闲着养病,没事儿便会端着胳膊去校场上锻炼,一条胳膊不能动他就动另一条,甚至是端着胳膊蹲马步。
他这样一刻闲不住的态度,大大的刺激了裹着腿的郜云飞,难兄难弟的,谁也不服谁,两个病患每天早早的相互扶持到校场,然后一个动胳膊,一个动腿,一个举石锁,一个蹲马步,很快便成了校场一道特殊的风景线。
轻伤不下火线,重伤不忘训练!
励志,多励志啊!
整个校场,整个卫北军都被他俩震撼了,就没有见过这么拼这么努力的崽。一时间,整个陵城关军营都展开了向残疾带伤士兵致敬学习的运动,大家的训练热情极度高涨。
赵承安并不知道这些,事实上,他这些天过的不太好。
自从那日平城战役之后,他就开始失眠,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便是勉强睡去,也很快就会被噩梦惊醒,梦里光怪陆离的,充斥着鲜血和不断被收割的生命。
他开始害怕睡着时频频来袭的噩梦,因此不愿意入睡,两项里相加,他失眠的症状也是不断的恶化,有增无减。
赵承安觉得自己可能被吓到了,他不敢跟别人说,只能尽可能的通过疲劳来加重身体上的疲惫,让自己强行困顿入睡,以期能够达到最低最低的睡眠时间。
只是他自己也明白,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偏偏一时间他又没有其他办法。
于是才短短几日过去,赵承安看起来像是大病了一场,整个人的状态差极了。这副模样将前来探望的江城和酒子任唬了一跳。
酒子任身体还未完全恢复,这会儿慢了江城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城先一步上前,扶住看起来摇摇欲坠的赵承安。
酒子任:你这是怎么了?
我没事。看见两位好兄弟,赵承安还是很高兴的,满是哀思愁苦的脸上带上了笑意,难能的显出几分精神气,你们怎么有空来看我。
回去说吧。江城率先一步打断了酒子任的话。
赵承安自然没有什么不愿意的,他难得舍得从校场离开,跟郜云飞他们说了一声,引着江城和酒子任往自己的营房去。
崔海去上岗了,徐则林陪着郜云飞被他落在了校场,房里没人,很安静,也适合他们兄弟说点小话。
喝点水吧。赵承安一只手将桌上倒放的被子摆正,又一手去提了铜壶倒水。
你坐着别动,让江城来。酒子任看他那费劲样儿,特别自然的道。
他身上还没有大好,一进门寻摸了一圈,找到了赵承安的铺盖,脱了鞋就就爬了上去,还不忘将叠的整齐的被子拉盖在腿上,然后一叠声的招呼赵承安,你还病着,快上来暖和暖和,这鬼天气,真是要冻死个人了。
江城很给面子的没怼他,接了赵承安手里的水壶倒了三杯。
你们今天怎么有空过来。赵承安的床铺旁边就是柜子,他拉了被子拢在腿上,靠着柜子笑看着他俩。
还说呢,要是不来看你,怎么知道你受了伤。酒子任不满的咧咧着,还是不是兄弟,这么大的事儿,招呼都不打一声。
赵承安本来想说上次你受伤不也没说,不过看到他们的好心情让他笑了笑,顺着酒子任的话认错,是我的不对,我错了。
严重么?江城也脱了鞋,将冻得冰凉的脚丫子伸来进来,正正碰到了赵承安的脚。
冷冰冰的,赵承安打了个寒颤,下意识道,脚怎么这么凉。
谁?我看看?酒子任说着在杯子里把脚伸了过去。
江城斜了他一眼,感觉蹬上来的一直大脚,小心的避了避,我一到冬天就会这样。
先说你,伤的怎么样?江城显然不想在自己的脚丫子上多做纠结,将话题自然的转回了赵承安的身上,
小伤口,已经快好了,没伤到筋骨。赵承安轻抬了下胳膊,已经结痂了,没事儿。
江城:你参加平城一战了。
提到平城,赵承安脑中率先出现的便是那身首分离的画面,不自然的蹙了蹙眉,脸上的笑意也跟着浅了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