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冤家……”她伸手拉住他的衣袖,飞身落入僻静花园。
宁弦蹙眉,甩开她的手,“六小姐,属下已经离了冥宫,五公子之事,你怕是问错人。”
姑苏含烟笑意一深,水眸轻眨,“宁哥哥怎么能这么误会含烟,我可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你。”
宁弦面色羞怒,青白交加。
姑苏含烟打量他神色,一脸稀奇的绕他一圈,“宁哥哥真是害羞。”
宁弦一言不发,沉默寡言。
姑苏含烟笑意一凉,话锋一转,抬眸犀利,“父亲是不是又犯病了?”
宁弦依旧沉默。
姑苏含烟抿笑,“看来是的,父亲定然又要派人去捉五哥,呵呵,真是有意思啊。”
宁弦还是沉默。
姑苏含烟错愕回头盯他看,菱唇微咬,歪头,楚楚动人,“宁哥哥不觉得有意思吗?你呀,真是像木头似的,太无趣了!”
宁弦冷冷抬眼,勾唇,“属下告退。”
姑苏含烟不再阻拦,望他背影,喊道:“宁弦,我会当上城主,一定,你等着看。”
宁弦回身望她一眼,拱手而去,再也不曾停留。
姑苏含烟缓缓一笑,碧纱裙蹁跹,“五哥哥,你到底是谁啊?真叫人好奇呢,父亲竟然容你活到了今天。”
她啧啧而叹,款款而去。
第79章 何处风流
阳城,紫宸殿,叶宸枫目光掠过一侧堆积成山医书,掌灯凑近,仔细翻阅,偶有提笔,圈点提要。
怀济候在一旁,哀哀叹息,摇头沉默,不敢出声惊扰。
这般情形多久不曾见过了,当年还是先帝殡天之后,陛下将自己关在殿中,昼夜研读,终日不与人言。
云鸾殿掌权,肆意祸乱朝堂,公然引外臣入宫,乌烟瘴气一片,陛下却丝毫不为所动,任由他们乱来,视若无睹,只吩咐隐卫时时报上诸国大小之事。
再出殿门,便是雷厉风行,灭李安王,夺军权,宣柳昭仪入宫,困云鸾殿与柳太傅手脚,一举夺回局势控制之权,至今想起仍然让人觉得不可置信啊。
他目光恍惚,仿佛记忆里那白衣清瘦,隐忍不发的少年又回来了,与眼前身影重合。
半晌不觉已过,宿衣殿外求见。
叶宸枫手中书纸又翻过一页,一缕笑意,目不斜视道:“宣。”
不需宿衣开口,他也知必是她来了。
宿衣目光掠过一室医书,心下一跳,这陛下要都学会了,那他还有什么用啊?
他心底沉沉一叹,毕恭毕敬一礼。
“陛下,夜王殿下来了,属下保证人一到,马上给您送过来。”他洋洋得意,咧嘴一笑。
叶宸枫却摆手,制止了他,轻描淡写开口道:“用不到你了,朕自会亲去,退下吧。”
宿衣失望的垮了脸,陛下这是要逼死他啊,连这一点小事都要亲自去做,那他还有什么用啊?
叶宸枫疏懒抬手,再次示意他可以退下了。
宿衣丧气垂头,应了声“是”,转身出去。
四月天,人间芳菲落,满城花香,染衣沾带,街市之上,言笑晏晏,正是好时节。
姑苏亦水城门驻足,便见他墙上衣袖雪白,便衣简行,唇若新樱,抿笑抬眸,矜贵清雅,不染纤尘。
她低头一笑,却未曾理会,径直入了城门,向内走去。
叶宸枫幽幽一叹,屏退众人,下了城墙。
众人只当陛下所等之人未到,适才叹息,不敢去触霉头,个个皆躲得远远的,听话的退下。
城下,姑苏亦水任由白马自己跑去觅食,抬脚迈向繁华闹市。
叶宸枫险些跟丢,一把抓住她,拉她避到一侧,躲开人潮。
“当心被踩到。”他拉她站在内侧,挡了所有有意无意的触碰。
姑苏亦水眨了眨眼,慵然笑道:“好久不曾醉过,可有好酒?”
叶宸枫转身买了轻纱斗笠,抬手将她的脸遮的严实。
一旁小哥讶异的“咦”了一声,这两个男子拉拉扯扯,还要遮遮掩掩?真是见了鬼了,难不成这便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哎呀,怪不好意思的,这这……这红衣公子真好看,她看我了吧,是我吧。
他黑脸泛红,正纠结思索之间,恍然回头,却发现这里哪还有人?姑苏亦水扶了扶头上斗笠,轻纱遮掩下看路颇为麻烦,她忍不住蹙眉抱怨:“我为何要遮遮掩掩戴着斗笠?”
叶宸枫拉她几拐出了人潮,含笑哄道:“怕你勾了哪家姑娘小姐的魂儿,欠下风流债。”
姑苏亦水仔细想了想,抬手取了下来,推到他手里,殷唇朱红,“既如此,也应该你来戴。”
第80章 此情可待
叶宸枫绷不住笑了,伸手将斗笠扔给暗处跟着的宿衣。
“喝酒去。”
姑苏亦水不为所动,站在原地不肯走,一抹戏谑之色,“你又为何不肯戴?”
叶宸枫拿她无可奈何,抿笑隽雅,“这样看你才更清楚。”
“听话,不闹了。”他眸中笑意晕散,拉她前走。
姑苏亦水亦步亦趋,却觉得这道理还是说不通,她戴上斗笠,他不也是看不到,分明就是他算计好了。
叶宸枫见她出神,抬手落下一个爆栗,“当心看路。”
姑苏亦水面无表情回之冷眼,深觉对他太过宽容,“陛下知道得寸进尺怎么写吗?”
叶宸枫停在一处酒巷,推门不请自入。
“朕不知道怎么写,却知道怎么做,你想试试吗?”
姑苏亦水回眸一笑,芳华凝歇,“徒有其表,败絮其里。”
这世上,可还有比他更加心思深沉之人?无耻的坦荡,算计的理所应当,与他交锋,只能铩羽而归。
叶宸枫只是摇头,轻描淡写置之一笑,拉她入内。
他的心思也只对她一人,谁让她是姑苏亦水,谁让一切都恰到好处,既然看上了,怎能不主动进取呢?
入眼便是一片桃林,空庭盛放,被风吹落。
“此处埋过一坛桃花酿,马上已近十年,不如刨出一尝。”
他略有怅然叹息,拉她桃林之中转了一圈,找了花锄,三两下刨开泥土。
“亦水,但愿自今起的所有十年,常有共饮之人。”
姑苏亦水但笑不语,所有十年是多久,一生吗?想想真是让人心动又遥远,可只怕她连下一个十年都看不到了。
她将酒坛拎出,也不怕脏,伸手拂落泥土,敛笑抬眼,“叶宸枫,我给不了你所有十年,但我能给你此生。”
此生,不论长短的一生,似长似短的一生。
叶宸枫夺了酒坛,一点点擦净她手上泥土。
“好。”
他从容一笑,矜贵清雅,人如远山写意丹青,又如沧海一粟遗珠,不需点缀,已成风景。
泠泠桃花如雨,似多年后,见白头归人。
“去哪儿喝酒?”她抿笑而问,身后桃色夭夭,灼灼之华,不能及其万一。
叶宸枫敛眸望入眼底,不觉染笑,“有山有水,无人之处。”
姑苏亦水察觉到他的言外之意也不戳破,睨他一眼,道:“无人又如何?”
“无人,自然可以做些见不得人之事。”他促狭笑意深深,俯身贴耳低语,诱人遐想。
一阵风起,揽她腰间,相去天地万里,抛开人声鼎沸。
姑苏亦水有些头疼,不应该,何时在他面前,她竟落了下风?
想想竟气,她扯了他雪白衣袖擦干手上残存泥土,看着灰灰白白,一道道的污渍,顿觉顺眼不少。
叶宸枫啼笑皆非,便也不做理会,随她折腾。
却见她突然便出手抢向酒坛,纵身一转,轻易得手,颇有挑衅意味的抬眸,身法潇洒如风,人也如握不住的风,一荡远去。
“亦水,不抢也是你的,不必跑那么快。”
他指下一线银光耀眼,缓缓收紧,君子端方,笑意温良。
她却不能再动分毫,只能任由他追赶上来。
第81章 愿者上钩
叶宸枫拉她而下,正对着一潭深水幽幽,一叶扁舟,头上树影婆娑,投下一片阴凉,恍若隔世仙境,山间清风几缕,带着露水清香,岁月静好,应是良辰好景虚设,荒唐度日,世间最快哉之事。
扁舟飘摇,方寸之间,狭窄的可怜,姑苏亦水落脚其上,只觉站立不稳,欲坠之势。
姑苏亦水瞪他一眼,凤眸微挑,说不出的清冷魅惑。
叶宸枫眼见她左右摇晃,一派闲适含笑,伸手接了个满怀。
“摔疼了吗?”他抬手扶她坐起,低笑凑近。
姑苏亦水甫一稳住,伸手便是重重一推,将他推倒在舟上。
水面平静,行在其上稳得很,敢说不是被人故意动了手脚?
叶宸枫被她推倒舟上,倒也就势侧枕,紫金冠略略松散,乌发如墨,偶有几缕浮在水面,随意疏淡,颦笑间竟比风光倾艳,白衣束腰,几许柔情。
姑苏亦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瞧他,心下空了一拍,不得不说,他生的确实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人都好看,一眼惊艳,像是空乏黑夜里燃起的烟花,流光飞舞,碎金四散,过目难忘。
“叶宸枫,有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好看?”姑苏亦水葱白指尖,撷起水中乌发绕指,勾唇朱红,千般风情,回眸一眼诉尽。
他两三声轻笑散入风中,倏而沉吟,一本正经的想了一下,配合言道:“大约没有。”
姑苏亦水颔首,掀了酒坛封布,兴致缺缺,一饮而叹,“竟是我瞎了眼。”
叶宸枫不赞成抿唇,“世人大多有眼无珠,不识人间金镶玉。”
姑苏亦水不得不承认,厚颜无耻一道他确实功力颇深,让人拜服。
“世人若真到你面前夸赞,早就阴曹地府投胎去了。”
他闻言叹息,想听她夸他一句,真是不容易。
“你若夸我,我定然不舍得。”
他眸中有风光迤逦落入深潭之中,人如旧,笑隽雅。
姑苏亦水侧首,目光掠过山石间青蓝野花,一笑慵懒,几分淡泊,“勉强凑合,比世人强些,差我几分。”
叶宸枫目光浅浅柔和,无奈含笑,拂袖道:“承蒙赞扬,不胜荣幸,自然比不了阁下绝代风华。”
一抹酒香馥郁,入了喉醇醇醉人,她缓缓闭眼,一抹悲廖笑意,掩落在无人之处。
世间苦多,怨憎会,爱别离,皆因心动,存妄念,折煞人!
才识相思意,便苦离人愁。
叶宸枫见她微醺,夺了她手中酒坛,眼眸如风,看她沉睡。
扁舟悠悠,不闻车马声,寂寂深林,远了尘世,细水流年。
日暮西山,倦鸟归林,他对清风一襟,独饮坛中余酒,天地之间风流客,却最是孤单落寞人。
转眼酒空,他抱起她,掠水天一色而去,身沐长风却不觉自由,何时才是山长水阔之日。
宿衣候在山下,自觉的备好车马,等候多时。
一路车马平稳,直奔皇城中心而去。
临街茶楼,栗梨抱了墨绿纸伞随在国师大人身后,探头而望。
“国师大人,陛下接到等的人了吗?不是说没来吗?”他“咦”了一声,疑惑不解。
凤兮疑缓缓一笑,慈爱伸手将他探出的头拍回去。
“瞧,鱼儿来了,可不能忘了撒网啊。”
第82章 穆国之事
栗梨摸了摸头,咂嘴:“国师大人,不能打头的,会长不高。”
凤兮疑抿唇一笑,“你只用给我撑伞就行,不需长太高。”
栗梨笑呵呵,指了指茶楼外的糕点铺,“国师大人,我想吃。”
凤兮疑摆了摆手,道:“快去快回。”
栗梨高兴的跑了出去。
茶楼内丝竹声悠扬,他目光凝落在琴师弹琴的手上。
琴啊,是要弹给知音听的,最怕芳心错付,牛嚼牡丹啊。
他悠悠一叹,带着怅惘与怀念,一触即散,消失风中。
……
紫宸殿,琴音刺耳,拔入云霄,人仰马翻一片,不得安生。
宿衣哀哀仰面,不忍直视,恨不能以头抢地。
苏容“哈哈”咧嘴,玩的不亦乐乎,手脚并用,折磨着底下瑶琴。
叶宸枫脚步微顿,蹙眉。
姑苏亦水镇定上前,拎他椅子上做好。
“皇夫夫……”
苏容一见宿衣凶狠目光,可怜巴巴瘪嘴,缩到她身后。
叶宸枫听到这个称呼,顿觉不好了,笑吟吟上前,将他丢给宿衣。
“让这个夫夫抱你。”
宿衣一脸僵硬的笑着接住,不情不愿又不敢撒手,笑的牙疼,脑壳疼,哪哪都疼。
他没有手行礼,只能俯了俯身,风一般的跑了出去,将苏容扔给殿外宫人。
“夫夫你个大头鬼咧!”
宿衣横眉瞪眼,你小子就知道挑事。
苏容一手挠向他的脸,喊出最拿手的一个字,“笨!”
奶音幼细,却掷地有声。
宿衣捂脸,不忍直视。
殿门,姑苏亦水闻言一笑,“记的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