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皆是不以为意,白布对上利刃,还不是顷刻间碎尸万段。
姑苏亦水便仗着他们的不以为意,将内力注入白绸之上,轻而易举的再取一人性命。
一共来了二十名杀手,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死了五个。
剩下之人神色凝重,心底皆是几分发寒,一开始是他们被肉盾挡箭之事冲昏了头脑,一心想着要血洗耻辱,急于贪功冒进,这才让这人如此轻易的取走这么多兄弟的性命。
姑苏亦水眼见他们已经冷静下来,进退之间互为防守,确实比方才一通乱打的威力大增了许多。
略一抿唇,她躲开身侧致命一击,倒退了两步,足尖一挑悬在空中的白绸,借力飞动躲闪,身法越发飘逸灵动,旁人连衣袖都抓不到。
“看来你们的郡守大人给了你们不少好处,让你们如此卖命。”
她眸中一抹讥诮,漫不经心的打量了这群人一眼,袖底白绸如龙,再不留手躲闪。
足尖一扯,她仰面飞出数步,罡风烈烈扑面而去,如巍巍高山般让人窒息。
众人惊异于她的了然于心,竟然一语中的戳中了郡守大人,还未从心底得震惊中缓过神来,又被她浑厚的内力压迫的心神不稳,颇有几分丢盔卸甲的狼狈。
她先前一直只守不攻,偶尔出手也只是偷袭,众人虽知她武功高强,却也不知竟已达到如此地步,这般年轻的又生的好容貌,自然没人会往太高的地方去想,如今内力一动,方才看出了敌我之间天壤之别的差距。
“吕信能有你们替他卖命倒也不算太过无能。”
姑苏亦水手中白绸几个上下圈转,便将数名杀手捆住,不疾不徐的满意瞧了一眼,再回眸打量了余下众人。
却见余下之人已经心生恐惧,打起了退堂鼓,眸光乱闪。
那带头之人正在犹豫要不要放出信号,让外边的弓箭手围上来将这里一个不留。
“你觉得是你们的人赶过来放箭的快,还是我先将你们杀掉作为肉盾的快。”姑苏亦水不需多看也知他们心底的打算,一声不以为意的嗤笑,她慵然开口。
先前已有前车之鉴,他们自然记得上次被万箭穿心的探子,那些尸体都还在一旁的窗边摆着,想想便是心寒。
领头人掠了身后仅剩之人一眼,又看了看被捆住的人,微不可察的交换了目光,心底已然抱了必死的决心。
郡守大人临行前有令,绝不可留下证据与活口,要么他们带此人的人头回去,要么就自裁在这里。
“不要急着死,活着不好吗?再怎么拼命,不到走投无路,你们也还是不愿死的,不是吗?”姑苏亦水眸中一抹幽光,巡回扫过他们一圈,眼尾略微一挑冷魅。
“吕信让你们来杀人,想必却并未告诉你们来杀的人是谁。”她指尖掠过手中最后一只箭矢的末尾,漫不经心的抬眸一笑。
“本王苏雾,初到平川便领了诸位一份厚礼,承蒙吕郡守抬爱了。”
她唇边笑意似有若无,深深凝视了当先领头之人一眼。
“你就是夜王!”
那人只觉那摄人目光落在身上犹如刀子般将他刮得体无完肤,一切掩饰在这样的逼视下都无所遁形。
难怪!难怪郡守大人肯下如此血本,还要众人失败后即刻自裁,可这一切如今却都像是一场笑话,眼前的人早就已经看明白了所有。
“本王不想让你们死,懂了吗?”姑苏亦水勾唇,似笑非笑的言道。
“来而不往非礼也,吕信这份大礼既然要不了本王的命,那么本王理应回报给他一份,所以你们不用死也不能死,本王要你们归降不要你们的性命。”她指尖一道劲风袭向身后白绸,顿时一片碎雪纷纷落下。
“谁要敢服毒或者自杀,本王有一百种手段让你们后悔。”她含笑将手中箭矢折断,冷冷甩在地上。
“降还是不降?”
“归顺的话,就出去将外边那些碍事的人干掉,今夜刺杀之事便一笔勾销,本王可以既往不咎。”
她胸有成竹,根本不需多费心思去劝降他们,只要抛出橄榄枝,就一定会有人动摇,求生欲这种东西,是常人皆有的。
缓缓背过身来,她负手而立,不看众人,也丝毫不怕有人背后偷袭,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身后脚步声缓缓远去,从她站的方向透窗看过去,无数簇血花绽放的烂漫而动人。
她唇便一抹淡漠的笑意,飘散在夜风之中。
第180章 大事不妙
郡守府,许生目光晦明莫测,自从被吕信召来之后,他就一直神不思蜀的徘徊在房间内。
他想过了,吕信派出的杀手未必能留得下夜王,若是夜王能逃脱客栈,那他一定会出手追查今夜之事,就算那些杀手到最后都除去的干净,也不能做到万无一失的安全。
吕信此举是狗急跳墙的做法,本就急功冒进欠缺考量,处理的不干净的话难免会引火上身,被人顺藤摸瓜的牵扯出首尾。
他身为郡守府的幕僚自然是依附于郡守府求存,但这么多年来,足够让他看清楚吕信根本就是不堪大用,若非是因为待他还算倚重,他早就另谋出路了。
如今既然已经有了崩塌的预兆,他本没有必要留就在这里,其实方才他只需要在吕信派出杀手的时候,偷偷前去向夜王通风报信,检举吕信的险恶用心,便能轻松得到重用更上一层楼,可是他并没有一样做,虽说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但他还是有着几分傲骨在的,就算是要另谋出路,他也不会用这种卑鄙的手段。
曾经投到吕信门下的时候,他便已经下定决心,就算身在风波诡秘之中争斗,也不违背良心道德,权力场上用些不够光明的手段没有什么,但若是以己身私欲而出卖旁人他也是做不到的。
如今这一次机会他放弃,那是为了这么多年的情分与仁义,可下一次他便再不会留手,吕信已经到了强弩之末自身难保,而他会主动出手为自己谋一光明大道。
夜色暗沉,如同一只攥紧人心的大手,将人捂得呼吸不过来,只觉压抑的像是置身逼仄的地下,整个人都僵硬起来动弹不得。
这个夜里不只是许生一人在郡守府内心事重重,吕信亦是在重兵防卫下越发焦躁不安。
已经快到了子夜了,派出去一点动静都没有传回来,除了早早回来的那些探子们,一切都像从未发生过一般,郡守府也是如常的安静,根本就没有任何人所说或者他自己臆想的杀手。
明烛颤颤巍巍的晃动,他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没有着落。
怎么会这样?不该是如此的,都这个时辰了,这计划成功或是失败都该有人回来禀报的,可现在不只是派出去的杀手一个没回来,就连调出的弓箭手也都没有半点影子。
他心底隐隐有了不好的推断,可见不到人也不敢妄下结论,只能在房内踱来踱去,一手握拳来回揣在掌心,长吁短叹个不停。
“大人,已经是三更天了,有什么要紧的事要等到这么晚?要不老奴先服侍您躺下休息会儿吧。”管家老吴在一旁看的眼花,佝偻着腰上前劝道。
“老东西,你懂什么!如今老夫怎么睡的下去,你就别在一边添乱了。”吕信伸手指了指他,一挥袖冷哼了一声,面色沉凉如水。
“老爷若是有烦心事不妨找许生来分忧解难,他平日里素来最有主意,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发愁?”老吴眼珠子转了转,疑惑的挠了挠头。
“不必,你出去看看派出去的人有没有回来的,若有消息速来禀报本官知道。”吕信面色一肃,心底实在没有着落,疾言厉色的吩咐道。
老吴点了点头,虽不知老爷为何这么着急,却也晓得察言观色,即刻的行礼下去。
吕信沉默不语的独对一室宁静,狠狠的拍了拍桌子,等候老吴传过来好消息。
门外依旧重兵防守,关于性命之事他不敢稍稍大意,不管心底的猜想是真是假,都要保守起见为上。
片刻的功夫,门外老吴便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拱了拱手道:“回禀老爷,老奴看的清楚,确实并没有人回来,把守大门的侍卫中间也并未见到过任何人的踪影。”
心底一咯噔,吕信再也坐不下去了,总觉得大事不妙,顾不得去在乎是否被人察觉到,匆忙摆手命人过来,俯身吩咐道:“领几个人去街市上的客栈附近查看有何异常,派出去的人势必要给本官带回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明白了吗?”
他呼吸都觉得凝滞了起来,挥袖起身跌坐在了椅子上,头疼的以手托颐,微微眯起眼来。
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今日的计划虽不至于万无一失,却也是精心准备,即便那些杀手杀除掉夜王,但外边还有埋伏的弓箭手,也该是让她插翅难逃,可如今不说计划成败,却连一个回来禀报消息的人都没有,着实是让人匪夷所思又忐忑不安。
客栈之外,周围巡回士兵被人调了开来,夜阑人静附近空旷一片,根本没有任何人影。
与之反差对应的是客栈内的一片狼藉,桌子椅子都碎成了一地,还有酒气自没了窗扇的窗户中隐隐传出。
去探听消息的人神色一凝,飞身蹲在了窗户上,环视了一圈客栈内的情形,又沉重的回到了原地。
根本就没有任何人的影子,这倒奇怪了,里边的样子显然就是有过一场恶斗,若是说所有人都死在了里边那尸体又在哪里?
心底存疑,他想到派出来的弓箭手,领人匆匆又赶到周围的暗处查看,方才掀开草丛与树枝,一颗人头便从头顶上掉了下来。
几人迅速跳来躲让,人人心底皆是存了恐惧之心,借着月光看了眼这边的情形。
一地的尸体,断肢残骸,墙头上还有几具软趴趴的尸体,手中弓箭至死还是紧紧握着,死状甚是凄惨可怜。
几人不敢想象当时情形有多危急迅猛,更不敢想郡守大人若是知道了这全军覆没的情况会多气急败坏,暗自后退了几步,他们匆匆忙忙的赶回郡守府。
虽然郡守大人吩咐了死要见尸,但这尸体太多了,仅凭他们几人也是搬不完的,还不如想回去禀报,再领更多的人前来处理尸体。
一群人的影子转眼消失在尽头处,步履急促的赶了回去。
郡守府内,吕信听到了派出去打探的人回来的消息,匆忙的离坐站起了神来。
“快让他们进来。”
老吴闻言匆匆去推开了门,喊了守卫过去禀报,自己就守在了门外。
“查到了什么?人呢?”吕信横眸扫过身前人,冷冷开口问道。
“回禀大人,这……出去的人,都……死光了……”下边的人战战兢兢的开口,垂下头来,不敢看他的目光。
“因为尸体太多,所以属下就先回来禀报……”
苍白无力的回答,一下子穿透了吕信的心,他瞬间失魂落魄的扶了椅子,脚步踉跄的倒了下去。
“大人!”
来人惊呼一声,抱了抱拳未得吩咐也不敢上前。
门外老吴听到了这一生疾呼,顾不得许多的匆忙推开了门跑了进去。
“大人怎么了?大人……”
他见到郡守大人面色苍白,心底一怔,慌忙上前去倒了一杯热茶。
这到底是禀报了什么啊,大人竟气成如此模样。
“滚!”
吕信一手打翻了茶杯,指了指门的方向,怒吼一声。
“还不滚去好生处理现场,都给老夫滚出去!”
他面色阴沉恐怖,一句话吼出来,一身力气都用尽了,低声咳嗽了两声,扶着桌面叹息。
雷霆之怒下,两人皆是被吓得三魂少了两魂,慌忙起来退了出去。
吕信伏在桌上不住摇头,慌张不已的喃喃道:“怎么办?怎么办?这该如何是好,若是夜王知道了,若是她查到了郡守府……”
“不不不,不会的,人都死了,死无对证,谁也不能往他头上泼脏水……未必……”
未必她就知道了是谁下的手,偌大的平川,谁又有证据来指认是他动的手呢?要稳住,不能自乱了阵脚。
他沉吸了两口气,竭力平静自己的情绪,手下颤抖的抓起一边茶壶,对嘴倒了两口,闭上了眼。
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了,绝不能乱了分寸,哪怕夜王心知肚明,只要她没有证据,他就可以矢口否认,别人也不能议论出什么来。
他还会是这平川的郡守,万人之上令人敬仰,一切都会安然度过,一定会!
缓缓放正手边茶壶,他目光掠过地上碎瓷片,勾起一抹僵硬的笑容,伸手拿起桌上另一只新杯子,不紧不慢的倒了一杯茶水,抬手正对了面前空气。
“殿下,老臣敬您一杯!”
一饮而尽杯中茶水,他再次笑了笑,目光晦明莫测。
明日一切都会见分晓,若是她当真要强行动手,这平川城到底还是他的天下,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若非逼不得已,他也不会铤而走险,如今门外层层把守了半夜,连个鬼影都没见着,更别说前来刺杀之人了。
他还以为夜王提前入平川,必然是有所企图,想要对自己痛下杀手,哪里想到竟然思虑过多,将自己给坑了进去,如今再想收手已是不可能,更没有脱身的办法,只能硬着头光明正大的对峙了。
……
“主人,已经都安置好了。”阿雀拱了拱手,心底一阵担忧。
“您一人单独行事,若是出了意外,属下百死难恕其罪。”
姑苏亦水将手中一方带有郡守府徽记的令牌放在了一旁桌上,若有所思的打量了一眼,勾起一抹凉薄笑意。
“凭这些三脚猫的功夫,还奈何不了本座,何须慌张?”
她指尖触在桌案上,一片冰凉,眉心一抹肃杀,掠过窗外夜色。
“属下自然相信主人的武功,只是平川到底不在我们的掌控之中,主人离开时又未命人传下只言片语,属下免不了多担忧几分。”阿雀沉默的跪在地上,垂眸缓缓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