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泽他就这么……”姚斌红着眼睛哽咽，一米八多的汉子，话都说不出来了。
时凇的情绪却稳定下来了，他调整了一下手臂的姿势，让时泽尽量躺的舒服些，哑着嗓子道：“小泽，有什么话你说吧，哥听着。”
时泽面露怀念之色：“哥，你还……记得，我们……咳咳……家的……小翠吗？”
“记得。”时凇道，“小翠从树上掉下来，你把它捡回来，我们给它做了窝，你天天抓蚯蚓，抓虫子给它吃，把它养活了。”
时泽笑了笑：“其实……当时……掉下来的……咳咳……还有一只……更小的，我发现……咳咳……的时候……它……咳咳……已经……死了，我当时……就想，要是……咳咳……它知道……弟弟……咳咳……死了，该……多伤……心啊，所以……咳咳……我就……咳咳……把它藏……起来……了，没……给小翠……咳咳……看见……”
时泽微微笑了，眼眶微湿：“哥也早就知道，我家小泽这么善良，长得又帅气，一定能吸引很多女孩子。”
时泽瘪了下嘴：“可是……来找我的……咳咳……女孩子，大部分……都是……咳咳……要你的……号码……”
“那是她们没有眼光。”
兄弟俩絮絮叨叨说了好多以前的事情，时泽的声音越来越低，眼中的光彩也越来越黯淡。
他喘了口气，微微抬起手：“斌哥……”
姚斌立即握紧他的手，哽咽道：“小泽，你说。”
“等……以后……有机会，咱们……再……咳咳……一起……逗我哥……”
“好，不把他惹生气，决不罢休！”
“会……被打……的……”
姚斌勾起嘴角，泪流满面：“不怕，反正有你陪我。”
“哈哈……”
时泽将目光投向尹天朗：“天朗……哥……”
“小泽你说。”尹天朗双眸含泪。
“我哥……不爱吃……咳咳……早饭，你要……让他……天天给你们……咳咳……做早饭，监督……他……吃……”
“好，他不吃饭我就揍他，打不过也揍！”
“那就……好……”
时泽看向柏雪：“学姐……”
柏雪泣不成声。
“学姐……咳咳……停手吧……留点……咳咳……体力……给……之后的路……”
柏雪使劲摇头，泪水如同断了线的珠子。
时泽无奈地笑：“学姐……求你了……咳咳……我不想……再痛……了……”
柏雪还是摇头，脸色已经开始发青，双手抖的不成样子，掌心的微光几近于无。
时泽只好求助地看向哥哥，时凇闭了闭眼，轻轻推开了柏雪的手。
时凇看着弟弟：“谢谢你，但是……停下吧。”
柏雪坐在地上，捂着嘴哭泣，秦子瑜静静地搂住她。
“谢谢……哥……”
“跟哥还说谢谢？”时凇笑着嗔怪。
时泽无声笑笑，眼中的光芒越发黯淡：“哥……以后……咳咳……你就当……我是……藏起来……了……不要……找我……你……好好……活着……”
“……好。”
时泽似乎终于撑不住了，他闭上眼，声音低不可闻：“哥……我好疼……帮我……”
时凇弯下腰，脸颊贴在时泽额头，用着小时候哄年幼的弟弟睡觉时候的语气道：“你说，要哥怎么帮你？”
时泽却好像已经意识不清了，只会一直喃喃“哥”“疼”这两个字。
时凇只好安抚地哄道：“小泽乖，很快……”
他声音变了调，说不下去，只好停下来，使劲闭了下眼，深深吸了口气，才继续说：“很快就不疼了……”
穆金叹了口气，低声道：“他的血流的很慢，这样下去，可能还要半个小时才能……你不如，帮他解脱吧。”
时凇安慰弟弟的声音一滞，死一般的寂静之后，他慢慢说：“我知道了，谢谢。”
时凇掏出了手.枪。
枪口稳稳抵在时泽的太阳穴上，没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小泽，哥送你走。”
似乎听到了，时泽不再喊疼，苍白泛青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容。
“砰——”
枪声过后，时泽彻底失去了呼吸，脸上的最后一抹笑容，分外安详。
“呜——”
时凇死死抱紧弟弟，喉咙里发出一声哨子似的低鸣，脊梁弯到极点，仿佛被什么沉重的东西压着，动弹不得。
……
十几分钟后，时凇抬起头，眼神一片空洞：“天朗，能不能帮我把小泽烧了？我想找个地方，把他埋好。”
“……好。”尹天朗望向董沁，“董老师，能不能借一下您家的浴室？”
董沁无声点头，看着时泽的尸体，面色哀戚。
她的爸爸妈妈，连入土为安的资格都没有。
时泽的尸体在浴缸里变成了骨灰，收拢起来后放进一个饭盒里，被时凇装进包里背好。
“走吧。”尹天朗拍拍他的肩膀，给以安慰，招呼众人离开。
时凇漠然跟上。
穆金走在最后，望着时凇有些佝偻的背影，无声地勾起嘴角。
比起看着弟弟死去，亲手杀死最爱的弟弟，是否更能摧毁你的意志。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未名 的地雷和PXWD2015、咸鱼本咸、何尚szd 、赤羽曜司 的营养液，么么哒~
☆、第 18 章
再出门时，众人都警惕了许多。
尹天朗、时泽、董沁坐姚斌的车，其他人坐秦子瑜的车。
穆金坐在后排，支着脸，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象。
时凇……可以扔到一边了，他想。
就像原著里说的，时泽死了，他的天就塌了。即便有尹天朗他们陪在他身边，不久后他还会振作起来，但对于穆金来说，他只要轻轻一推，就可以把这个男人推下深渊，万劫不复。
当一个游戏轻轻松松就可以获胜时，它也就失去趣味了。
不过，也不是说，时凇就彻底没了价值。
在这个世界上，有些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一切，而还有一些人，却可以为了他人的幸福，忍受一切苦难，甚至牺牲生命。
比如时凇，比如……尹天朗。
穆金望着并排行驶的黑色路虎，幽深的目光仿佛透过了车窗，凝视着里面的人。
阿朗，你什么时候才会发现呢？
——关于我能救时泽这件事。
路过高速路口前的加油站时，两辆车停下来，想加点油，然而油箱已经空了。几人只好上车，决定到最近的服务区加油。
服务区不小，平时车流量很多，所以丧尸也多。因为这些丧尸，除了尹天朗他们，没有别的车进来。
到了地方，女性和小孩被留在车上，其他人拿起武器，下车清理丧尸。本来尹天朗想让时凇也待在车上的，但他还没来及说，时凇就已经下去了。
尹天朗一开始还注意着他，生怕他因为时泽的死自暴自弃，要和丧尸们同归于尽。后来看了一会儿，发现他除了下手更凶残外，和之前没有什么差别。
想到当初尹琳死后自己的心情，尹天朗就打消了提醒他注意安全的念头。
算了，让他发泄一下吧，大不了自己多看着一点就是了。
还有这个也是。尹天朗扭头，看了眼咬牙切齿砍丧尸的姚斌，心里暗叹一声。
时泽的死给了时凇巨大的悲痛，对他们的打击也不小。
时泽在J市读书，大学几年，他经常到J大找时凇玩，尹天朗和姚斌是时凇的好友，常常能见到他。
这样一个讨人喜欢的，和弟弟一样的大男孩死去了，他们又怎么会好受？
怀着悲愤的火焰，面对丧尸，三人下手又重又狠，看得一旁的秦子瑜默默离他们远了一点。
如果今天躺在那的是小雪，他大概也会这样吧……
这么想着，秦子瑜往旁边走了走，离那凶残的三个人更远了一点，免得被丧尸的碎肉溅到身上。
他老老实实打了一会儿丧尸，眼睛突然瞟到不远处似乎有个人影，心头一悚，连忙看过去。
什么东西？！哎等等，好像有点眼熟……嗯？嗯？？卧槽？！！
“那只变异丧尸又跟来了！”秦子瑜一脸狰狞地喊。
然后他对上三张更狰狞的脸：“在哪！！！”
秦子瑜嘴角一抽，指指柏油路的拐弯处：“就在那……诶？怎么没了？？”
秦子瑜一怔，身边一个黑影猛的就冲了出去！
紧跟着第二道黑影也冲了出去，边追边喊：“时凇，冷静点！不要冲动！”
秦子瑜一把抓住了落到最后的姚斌：“你……”
姚斌大喊一声：“放手！别拦我！”甩开他的手就冲了出去。
秦子瑜：“我……”
“他们几个太激动了，我跟上去看看。”穆金也追了上去。
“你们……”秦子瑜尔康手，看着四道绝尘而去的背影，表情呆滞。
身后传来慢慢吞吞的脚步声，他僵硬地回头，看着一堆丧尸伸着手、张着嘴，露出热情洋溢的笑容。
“……拓麻的，留个人帮我打丧尸啊！”秦子瑜悲愤欲绝。
穆金追到的时候，三人已经跳进路边的树林里了，主要是时凇疯狂的找，姚斌和尹天朗都拉不住他，只好跟着，防止他出意外。
时凇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一会儿，突然站住，等尹天朗和姚斌气喘吁吁地追上他时，就见他拿着军工刀往自己手心割。
“你干什么？！”尹天朗冲上去一把夺下军工刀，姚斌也吓得从后面勒住他，把他制住。
“丧尸喜欢血，我引它出来。”
尹天朗好声好气道：“你冷静一点……”
“我很冷静，姚斌你放开。”时凇挣扎起来。
“你特嘛都要自残了，还冷静？！”姚斌死活不放。他只练过几年拳，和时凇这种从小在军队里长大的不一样，一个不妨差点被挣开。
姚斌连忙喊道：“天朗快来帮我按住他！”
尹天朗把刀扔了，扑上去把他俩死死压住。
虽然是二对一，但尹天朗和姚斌都要注意旁边是不是有危险，注意力不集中，一个不防备尹天朗就被时凇一脚踹开，姚斌也被他一肘子捣在肚子上，手不由自主地放松，让他挣脱开来。
“时凇，你冷静点！”尹天朗看他一起身就去捡刀，忍着腿疼爬起来，一瘸一拐地扑上去抢。
“你让开，我很冷静。”时凇躲开他，淡淡道。
“你要是真冷静，会把刀子往自己身上割？！”姚斌抱着肚子，一边抽气一边喊。
时凇看了他一眼：“那只变异丧尸速度很快，它一直跟在我们身边，对我们很危险，必须今早解决它。”
“那也不是现在。”尹天朗抿抿嘴唇，“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对上它。”
时凇抬眼看他，眸光一如往昔，冷然锐利：“我的状态很好。”
尹天朗沉默片刻，叹了口气：“如果是平时的你，绝对不会说‘我的状态很好’这种话，你根本就不会和我们争论。”
时凇身体一震，握着刀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尹天朗将手放在他的拳头上，将其轻轻掰开，安抚道：“我们回去，等你休息好了，再想办法对付那只变异丧尸，好吗？”
时凇沉默不语，慢慢松开了手。
就在尹天朗放松地呼出口气，想要去拿刀的时候，时凇忽然一把将他推到在地，刀锋迅速往掌心抹去——
“！”一声闷哼，时凇动作顿住，军工刀从手中脱落，掉在地上，人也向旁边倒去，被身后的人抱住。
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时凇背后，把他敲晕的穆金，尹天朗松了口气，爬起来和他一起扶住时凇：“谢谢。”
穆金摇摇头：“没什么，他也不容易。”
那边姚斌也爬了起来，三个人带着昏迷的时凇往回走。
路上有个弯道，弯道之后才是董沁几人在的地方，刚刚转过这个弯道，看清楚那边的情况之后，三个男人脸色大变。
“你扶他！老姚！走！”尹天朗把时凇往穆金身上一靠，迈开腿就往车那跑。
车门大开，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外面则是一堆丧尸尸体。
“人呢？！”姚斌满头大汗地往周围看，看到服务区出口处的加油站站房外面，一堆丧尸挤在那，瞬间反应过来。
“天朗，那边！”
两人连忙跑过去，刚一靠近，就看到玻璃窗里面，柏雪正冲他们挥手。
两人顿时虚脱般长长出了一口气，心脏吓得怦怦直跳。
还以为出事了，还好还好……
合力把外面的丧尸清掉，尹姚二人回来帮忙把时凇抬进去，对询问他情况的柏雪解释了一下，然后问道：“你们怎么到了这里？”
秦子瑜立马嗷嚎一声：“你们还好意思说，都走了，就留我一个！我一人形充电宝，我能打过那么多丧尸吗？啊？！”
沉默……
姚斌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一个大拇指：“……一个人保护了这么多人，我敬你是条汉子！”
秦子瑜：“……下不为例。”
“一定一定。”
把时凇安顿好，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几人一合计，决定休息一晚，明天再走。
站房有个帘子隔开了休息区，里面的床让给了女士们，几个男人在另一头打地铺。
姚斌翻出来一个电热锅和几袋泡面，正在烧热水准备煮点吃，其他人或抱着膝盖发呆，或望着黑漆漆的外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几乎没人注意到，角落里的董沁捂着左手手背，面色惨白。
穆金的目光从董沁身上一掠而过，拿出一袋巧克力，指指不远处单独坐着的尹天朗，让纪佳琪给他送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