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隽清轻叹一声：“那你也不想要机映的面试邀请了么？”
这句话成功地吸引了她的注意，祝依铭看到车里除了顾隽清之外，韩元息和司机也在，对方不至于对她做什么，咬咬牙窜了上去，隔着一个座位坐在了顾隽清同一排。
“我还当是……”祝依铭话到嘴边突然又吞了回去，“原来是你在这搞鬼卡我们面试！你已经害得我够惨了，到底还想干什么？”
顾隽清自嘲地轻笑一声：“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下作的人，会做这种事么？”
“对，您就是。”祝依铭想都没想就怼了回去。
韩元息无奈地摇摇头：“依铭，真不是这么回事。你信不信隽清我不管，但你得信我。你们公司被卡了和隽清无关，他知道没你名额特意跑去机映节目组问了一圈，还去找了他们老总，最后才把邀请卡拿到手的。”
这明摆着是想卖个人情给自己，可祝依铭却没心情承这份好意：“说到底，我们得罪了那个卡我的人也是因为他，他去解决这件事，还给我合理的待遇也理所应当。”
“你知道？”顾隽清错愕了一瞬。
祝依铭点头：“嗯，你的相好找过我。”
想也知道刘潇晴不会说出什么她爱听的话，顾隽清捏了捏眉心：“下次再有这种事直接打给我，你不要去。”
祝依铭靠在座椅靠背上仰着头笑了笑：“那天复试完毕，她当着所有人的面叫我去办公室，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练习生怎么可能当众拒绝导师呢？”
顾隽清：“没有什么不可以。”
他们俩这种聊天方式是不可能有什么结果的。韩元息听得直着急，只好插嘴道：“刘潇晴找你说了什么啊？”
“她说……”祝依铭转过头看着顾隽清笑了起来，“让我退赛，彻底告别娱乐圈，然后给我个时刻跟在顾隽清身边的机会，只要我当个没名没分的情人……”
顾隽清的脸色铁青，喉结上下滚动：“你为什么不把真实身份告诉她？”
“什么身份？被绿了的前妻？”祝依铭自嘲地冷哼了一声，“她有脸听，我没脸说。”
韩元息赶紧解释：“隽清和刘潇晴是合作关系，隽清一向是公事公办，刘潇晴这姑娘可能有点假戏真做了，依铭你别误会……”
“没事，从她见到我把我当成小三的时候，我的大脑就已经屏蔽了她说的所有话。本来以为她和我一样，是被骗了的可怜人，没想到她能做出暗箱操作这种事。”
顾隽清幽幽地叹了口气：“这个圈子确实不适合你，为什么要一头扎进来呢？”
“不然呢？”祝依铭斜眸回瞪，反问他，“不赚钱养家，带着我病弱的父母去喝西北风么？我想去参加什么节目就去参加，想进什么圈子就进，都不归你管。”
顾隽清：“依铭，你如果缺钱，我可以给你。你要是想进圈当偶像，我也不会阻拦你，甚至你想要第几名我都会尽我全力帮你拿到……只不过，机映真的不合适。”
“也对，我要是入围了，以后和刘潇晴抬头不见低头见。旧爱身份在新欢面前没法交待了是吧？”祝依铭冷嗤，“所以都盼着我走人？”
“我不是……”
没等他说完，祝依铭的话已经脱口而出：“本来我是想带着公司的团队进了初赛拿了钱就功成身退，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不退了！就在比赛里和她大眼瞪小眼，我倒要看看你哪天肯告诉她实话！”
“算了，你喜欢就好，”顾隽清做了个暂停的手势，从座位边拿出了面试通知递给她，“上面有时间和地点，到时带着你团里的人一起去就好了。”
祝依铭接了过来，将信将疑地打开看了一眼，和微信群里别人晒的一模一样……
顾隽清看她稍微放松了防备，心里舒服了一些：“我明天给你录拉票视频，到时剪到你们公司成员介绍的结尾，也算是我尽点心意。”
祝依铭想也不想，回答：“不用了。”
“你不在意名次，可团队里其他女孩子想出道啊，”顾隽清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蹭点流量起码能保证第一轮不被淘汰。”
祝依铭也有点纠结：“……这不好吧，没有合作关系的前提下，莫名奇妙有个顶流出来拉票。”
“就当是感谢她们在公司照顾你，也是差点没进面试的补偿吧。”顾隽清选了一种能让她接受的说辞。
见她没有再拒绝，顾隽清继续说道：“把我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吧，下次再有这种事第一时间和我联系。”
“不需要。”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顾隽清挑挑眉：“那我有事找你，就只能去你公司了。”
“你敢！”
顾隽清看到她厉色的模样，垂了垂眸：“今天我就已经到楼下了，如果你没出来，你猜我敢不敢？”
有些话不说清楚，对方显然还会一直纠缠下去。
祝依铭卸下伪装，露出了无奈的神色：“你爸当初因为事故摔断腿落下残疾，你妈恨上我家，派你处心积虑地到我身边潜伏这么多年，现在我爸也躺在病床上起不来了，你目的达到了，咱们以后就是陌生人了，行吗？”
“依铭，你看到的，不过是冰山一角罢了。”
“那你有什么没看到的可以直说，藏着掖着糊弄谁呢？”
顾隽清挥挥手，让韩元息和司机先回避：“你确定要听？”
“你敢说我就敢听！”
“当初我父亲和你父亲是同事，住一个宿舍，关系很好。你父亲因为和领导吵架辞职出去单干，我父亲也不顾后果从原公司跳槽来帮他。”
“他们两个人一路打拼，公司总算小有起色。你父亲认识了你母亲，也就是程家大小姐，结婚之后拿到了第一笔投资。我父亲那时也和当初在村里订婚的对象，也就是我母亲结了婚。”
“你父亲有程家帮助经营公司，他也重新念了大学，扶摇直上。而我父亲一直在工地为他跑腿，我母亲嫌他赚钱少没本事，每天都要指着他骂，久而久之，他就不喜欢回家了。”
祝依铭心里像是有根针一样，他每说一句话就会有一阵短暂的刺痛，她把头转向窗外：“你是来和我卖惨了吗？用切实的例子告诫大伙不要随便结婚？”
“我小时候，听到最多的话就是‘别和你爸一样不争气’，听得多了我也很烦，”顾隽清从口袋里拿出一盒烟，叼了一支在嘴里却没有点燃，“终于有一天，我爸在工地出了事，彻底站不起来了。他的高傲心气早被磨没了，拿着保险金喝酒，赌钱，总之，他成了个废人。”
“我那时候放学回到家面临的就是他们两个暗无天日的争吵，劝也劝不动，两个人在气头上就会打我。”
“我那时总在想，是不是他们之中一定要死一个，这场战争才会平息……”说到这里，顾隽清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我接到了我父亲的死讯。他酗酒之后，过马路的时候被车撞死了。”
祝依铭感到了一阵窒息。
她从来没听顾隽清提起过自己的事情，这还是第一次。
“也许你想说，这和你爸妈没有关系，我爸是自找的，我妈性格太偏激，间接害死了他……”顾隽清手指轻轻地抚摩着胸口的吊坠，“他摔成残废，是因为工地的安全绳和护具全都是不合格产品，而负责工地安全项目的人，是你的舅舅！”
祝依铭瞳孔震动，难以置信地看着顾隽清。
“你看，你父母是不会告诉你这些的，”顾隽清笑了笑，“祝家是靠着程家给的第一桶金发迹的，怎么可能把你舅舅送进监狱呢？所以你爸给了我家一笔钱，并承诺以后会负担我的学业和生活开销，求他把这件事咽下去。”
“所以你看到的那些你父母对我的好，不过是他们在履行承诺，弥补对我父亲的亏欠罢了。”
良久，祝依铭都没有说话。
她印象中的父母，一直是温和善良的人。
她印象中的舅舅，虽然纨绔了点，但很疼爱她。
她生活在阳光下，看不到那么多阴暗的东西，现如今，轮到她一点一点看遍……
“起初，我是想把你当成一个工具人，可相处时间越长，我越没有办法离开你，”顾隽清自嘲地冷哼了一声，“你说要和我结婚，和我组成一个家庭，那时我以为我真的可以有个家……”
祝依铭眼眶有点发酸，她……那时是真的下定决心要和他在一起一辈子的，谁知道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物是人非了。
“我说这些没有想要辩白的意思，”顾隽清看着她的表情说道，“我确实对你的父母有恨，但这无关于你。依铭，再给我个机会照顾你。”
这件事情的信息量太大，祝依铭的脑内乱作一团，她吸了吸鼻子：“我需要时间好好整理一下自己，先回家了。”
顾隽清：“你现在住哪里？我送你。”
“不必了，”祝依铭拉开车门走了下来，半晌，她又转头看了看顾隽清，“你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关心我，不会在我住院的时候只送一束花来，也不会……不知道我住哪。”
顾隽清想要开口辩驳：“我是查过，可……”
祝依铭自嘲地笑了笑，她虽然不说，但心底还是很介意他没有来找自己呀，她可以不原谅，但却希望顾隽清向自己道歉……
她也向问自己，只要碰上顾隽清，怎么会这么没有出息呢？
“放眼新市就这么大一块地方，能有你顾隽清找不到的人？”
没有他找不到的人，但……也没有纪飞扬藏不住的人。
顾隽清追下车来拉住了祝依铭的手腕想要再说什么，这时，马路对面停着的那辆黑色迈巴赫里走下一个男人。
纪飞扬看了看手表：“你们已经聊得够久了，现在我要带她回家。”
说完，他看着祝依铭笑了笑，神色温柔地伸出了手：“依铭，到我身边来。”
第27章
祝依铭错愕了一瞬, 想不动声色地挣开顾隽清的手：“我要走了。”
顾隽清察觉到她的意图，抓得更紧了些，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依铭, 他……到底是谁？”
顾隽清第一次见纪飞扬是那次在私房菜来接被泼了水的祝依铭，一开始还只当对方是被祝依铭美色所迷的小角色, 并没放在心上。然而那天在医院，医生却说祝依铭是他的妻子, 两人关系甚密……
雇来打听消息的私家侦探纷纷没了回音，顾隽清也有些诧异，究竟是何等的地位能在新市如此手眼通天。
“你不需要知道。”
祝依铭还被蒙在鼓里, 对两个男人私底下的博弈一无所知, 她本能地想要保护好纪飞扬的隐私，怕他在工作中也像自己今天一样被暗箱操作。
顾隽清定了定心神：“你和他认识的时间不久，还是离他远点为好。他的身份……我一点都查不出来, 说不定是另有所图。”
这个消息倒是让祝依铭诧异了, 毕竟都在一个圈子里, 还是无风三尺浪，八卦传播得比病毒都快的娱乐圈，打听个大活人的消息对顾隽清来讲应该是手到擒来。
不过对于他那个不切实际的设想，祝依铭忍不住笑着摇摇头：“另有所图？图我离过婚, 图我家里有债是吧？”
纪飞扬眯了眯眸子, 唇角微微扬起, 露出一个嘲弄的笑：“顾先生，我想你误会了。我和依铭认识的时间比你想象中的……要长很多很多。而我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就已经喜欢上她了。你觉得我对她来说很危险，可我从来没做过任何伤害她的事。倒是你，这个她最信任最亲近的人做了什么，你心里没点数么？”
这番话的前半部分, 祝依铭只当纪飞扬在胡扯，纯属为了打击顾隽清。而后半部分……一针见血，犀利到她根本无法反驳。
他们所处的街道紧窄，行人来去匆匆，见到这种帅哥美女当街对峙忍不住侧目。
祝依铭垂下眼帘，使劲地收回了手，对身后的顾隽清说到：“你快点回去吧。”
顾隽清悬在空中的手攥成了拳头，关节因为过于用力有些发白：“原来，你相信一个陌生人比我都要多。哦，不，是只有我不认识的‘陌生人’，你们早就很熟了。”
这话彻底触怒了祝依铭：“我被绿的时候，只觉得丢人，恨不得捂得越严实越好。你到好，抢了顶不知道哪来的绿帽子硬往自己头上扣！”
说到最后，她泫然欲泣咬着牙，头也不回地跑到了纪飞扬身边，把手交到了他的掌心中。
“乖。”纪飞扬掌心的热量缓缓传递过去，唇角轻扬，这场对峙终究是他取得了胜利。
祝依铭坐进了副驾驶，强迫自己不要再把视线转到顾隽清的身上，怕看到他难过的神情会心疼。
道理她都懂，但要做到绝情，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
直到车子发动，祝依铭才暗自松了口气，对旁边的纪飞扬道：“我没看到消息，还以为……”
“以为我今天不来么？”纪飞扬挑挑眉，接过话来。
“嗯……”祝依铭点了点头。
“今天开会时有两个人搞错数据耽误了些时间，再加上年底汇报工作事情太多了，处理完就立刻过来了，”纪飞扬下意识开始交代起了他的行程，“下次如果再有这种事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
祝依铭微微一怔，是啊，年底了……
往年这个时候，爸爸也会在公司忙很久，小时候她总是嘟着嘴巴抱怨他那段时间回家晚，爸爸就会笑着抱起她说“依铭最乖了，爸爸现在赚钱就是为了让依铭能当个无忧无虑的小公主，等我忙完咱们能过个好年！”
言犹在耳，可物是人非。
就是不知道，祝家还能不能熬得过这一关，自己能不能陪父母过个安稳的年。
想到这里，祝依铭吸了吸鼻子：“忙工作是正常的，你也不用天天来接我。”
纪飞扬想起刚才发生的事，脸色沉了沉：“……下次如果我不来，你也不要随便上别人的车。”
祝依铭怕他误会，赶紧解释：“今天是特殊情况，他来给我送节目组的邀请卡，不然我都准备坐公交车回家了。”
“机映连快递都不舍得发么？还需要他跑一趟？”
祝依铭把之前复试时发生的事告诉了纪飞扬，对方紧蹙着眉头：“她威胁你，为什么没和我提这件事？”
她无奈地笑了笑：“我以为可以自己解决，再说了……她也不是什么小角色，我不想给你惹麻烦。”
纪飞扬想起自己星探身份的设定抚了抚额头：“她和机映的老总有点关系。可我……好歹认识几个业内能帮忙。”
“麻烦了别人都是人情债啊！你这么帮我又不要钱，我昨天一提你还生我气，我都不知道怎么办……”祝依铭说到最后委屈地扁着嘴看看他，“你没哄过女孩子，我也没哄过男孩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