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阙顾惜着她,因而早早结束了应酬,便准备携着她离开。
哪想,一直在后院休息的千芙,这会儿却瞅准了时机,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拦住了敖阙的去路。
面对敖阙冷冽漠然的神情,她双目通红、莹莹含泪,倒似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他诉说。
只是她还没近前,敖辛便移步挡在了她面前。她冷眼睨着千芙,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道:“今日千芙姑娘新婚大喜,却擅自跑出来拦别人的去路,意欲何为?”
千芙颤了颤嘴唇,道:“你让开,我有话与他说。”
敖辛勾了勾唇,道:“你已嫁为人妾,却还有话与别的男子说?若是叫城守大人看见了,只怕千芙姑娘往后的日子不太好过。既然已经进门了,还是该和城守大人好生过日子。”
千芙瞪着敖辛,再无往日风情,嗓音微尖道:“我叫你让开!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说着就目光越过敖辛,又变得凄凄楚楚地看着敖阙,“二公子,你听我说,我心里只有二公子一人,请二公子千万相信我……如若二公子愿意带我走,只要能留在二公子身边,往后为妾为奴,我都毫无怨言……”
敖辛神色冷了下来。
敖阙是她的男人,可是这个千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肖想他、引诱他不成,还企图对他用下作手段,到如今自己嫁人当日,竟还恬不知耻地当着她的面说出要他带自己走之类的话来。
敖辛再好的脾气,也被千芙磨得干干净净。
况且打从一开始,敖辛就看她不顺眼。
敖辛嘴角漾开一抹森然的笑意,冷不防对千芙身后说道:“城守大人,千芙姑娘的一片赤忱,你可听见了?”
千芙浑身一颤,脸上悬着泪,转过身去一看,看见城守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身后,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
敖辛道:“千芙姑娘都嫁人了,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没将城守大人放在眼里么,枉费大人一心疼宠呢。你这样做,是陷城守于不义,至二公子于不仁,二公子凭何要带你走?况且二公子还不曾瞧上过你。”
敖辛言辞间已隐隐有怒气,看向城守道:“奉劝大人,好好管好自己的新妾。”
城守哪敢惹敖阙生气,连忙快步走过来,连连向敖阙赔不是,随后一把拽着千芙,转头就拖了走。
若没有今晚这插曲,城守往后待千芙还可能怜香惜玉。可如今,如何能怜惜得起来?
这个女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进了他的门做了他的妾,竟还想着跟别的男人走,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一点。
城守十分怀疑,千芙之所以同意进他的门,便是盼着今天敖阙会登门贺喜,然后她就有机会一诉衷情,再让敖阙带她离开呢!
城守一路走一路气愤道:“哼,小小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二公子是威远侯之子,地位尊贵,你算什么货色,再有几分姿色,那也是个风尘女子,如何配得上他!莫说以往配不上,如今你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便更加不可能了!”
他直接拽了千芙去新苑,后再也没出来。
敖阙知道敖辛晚宴的时候没吃几口,因而路上又买了一包香甜的栗子,剥来喂给她吃。
虽然她比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些,但胃口却不如从前。
敖阙皱了皱眉,问:“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敖辛脸上有些发烫,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只是眼下,不太想吃东西……”
走了几步,敖阙在她面前蹲身下来,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敖辛刚想说不用,就被他霸道地箍住了双腿一下压在自己后背上,稳稳地背着她起身,一步一步沉阔地往前走。
他后背上好温暖,敖辛软软地趴着,觉得自己心动地快要死掉了……
道路两边是雪白的积雪,他背着她从梅花树下经过,那缕梅花香便在她的鼻尖萦绕不去。
有低矮一些的轻细的梅花枝,浅浅从眼前拂过。还有柔软泛着冷香的梅花瓣依稀从她的眉间扫过。
敖辛拈过他肩上的梅花瓣,伸手去搂着他的脖子,蹭着他的头发,细声浅笑着呢喃道:“苏昀。”
“嗯?”
敖辛说,“我就是想叫叫你,听到你答应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知是不是适应不过来的缘故,敖辛这些日胃口一直不好,精神也恹恹,腰段较往日似乎更纤细了一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又妩媚的风情。
尽管她这番体态让敖阙非常爱,可到底也不想将她给拖垮了。
清晨里,空气里也透着几分冷雪寂寂,街道上行人稀少,梅香如故。
马车不紧不慢地缓缓驶出城门。
敖辛正窝在车厢软垫里熟睡,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浓郁的梅香袭来,又渐渐飘得越来越远。
第240章 温泉客栈
等她醒来时,才发现她已经离开梅城了。眼下马车正行使在梅城二十里开外的辽旷山野里。
但是一路上只有一辆马车,之前随行的随从一个都不见踪影。
就连驾马车的车夫,也是梅城里的当地人。这辆马车依旧十分舒适,却不是侯府里出来的那一辆。
敖辛惺忪看了看敖阙,道:“二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敖阙道:“自是回徽州。”
“那那些随从呢?”
“分两路走。”
敖辛也不觉奇怪。她和敖阙巡视完梅城,本就要返程回徽州了,现在他们分两路走,还能掩护行踪呢。
敖阙让她再睡一会儿,约摸半下午时便会到驿站。
等过了半下午,马车悠悠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说道:“到了。”
敖阙抱着敖辛下马车来,敖辛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驿站啊,分明是一座坐落在山野间的客栈。
这客栈傍山而建,从屋舍后面隐隐飘出薄薄的雾气,恍若置身于仙境一般,飘飘渺渺。
敖辛不解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客栈?”
敖阙抬步就走了进去,立刻有小厮上前来招呼,并引着他们去了一间客房。
一般的客栈都会有两楼,一楼是用餐的大堂,二楼才是一间间客房。而这客栈只有一楼,穿过大堂往后一直走,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皆是整齐的客房。
敖辛同敖阙一边走在那走廊里,一边想,这样的客栈也会有生意么?
这里地势偏僻,根本没几个人会经过吧。可客栈里的小厮却有好些,显然不像是生意凋零的样子。
小厮把两人引到客房门前,和和气气道:“两位客官请稍作休息,一会儿若是不习惯在大堂用晚膳的话,会有人把晚膳送到房间里来。”
敖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出口的却是“谢谢”二字。
待小厮走后,敖阙一边推门进去,一边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敖辛站在门前,闷闷道:“……只有一间房吗?”
那岂不是今晚她又要和敖阙睡一张床……
之前在别院虽说不是没有过,可院里院外多少有随从在,除了那天晚上比较疯狂以外,其余时候敖阙都还算很克制。
眼下到了这山野客栈,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敖辛想起来就有些两腿打颤。
敖阙站在门框里,回头看了看她站在门框外,相持了片刻,道:“一间房就够了,进来。”
敖辛在他的眼神注视下,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地发软,最终她靠着门框缓缓挪了进房。
她抬眼看了看这间客房,愣了一下,没想到房里还有一扇门,看外面明亮的光线,那门外约摸是一个小院。
她绕开敖阙,走到那门边去,打开那扇门一看。
只见外面确实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只不过院里没有积雪,也没有草木,竟是一个圆润的温泉池。
温泉池里正冒着团团雾气,难怪之前在客栈门外,便隐约觉得像仙境。
那股热气熏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敖辛默默地望着温泉池,不说话。
敖阙站在她身后,冷不防从后面将她圈进怀里。她顿时就有些瘫软,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听他说道:“听说这里泉水怡人,有疗养功效。应是很适合你在这里疗养几日。”
他的气息从耳畔擦过,敖辛耳根都有些酥,轻声道:“不是说了回徽州的……吗?”
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她和他在这里住上几日?
敖阙道:“不养好了身子,你敢就这样回去?你现在这般样子,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成了我的人。”
他还真是很能摸透敖辛的心理,一两句话就能让敖辛打定主意真留下来疗养几日。
和敖阙的这件事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要是让姚如玉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敖辛暂躲开了敖阙的怀抱,还有些酥软地靠坐在一旁的软椅榻上,眼下还没到用晚饭的时候,便只简单吃了点东西,再休息一阵后,敖阙就要她下温泉里去。
可是敖阙就这样虎视眈眈地把她看着,她根本就不敢脱衣服。
后来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褪下了棉袍、长衫,还有中衣,便再也不肯往下褪。敖辛穿着里衣,里衣里还穿着肚兜儿和小衣,生怕敖阙要来捉她,赶紧捻着衣襟就下了水。
那雪白的衣襟在水里泡开,里面温柔明丽的肚兜儿颜色便隐隐浮动着,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蕊白花。
她的青发落在泉水里,幽幽如一缕潜水的墨。
知她不好意思,敖阙便没有强求,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一人泡在温泉里时,敖阙便留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声音传来:“若是感觉到乏力了便叫我,不宜长时间一直在里面泡着。”
敖辛轻细地应了一声。
这温泉果真是很舒服,那股暖流像是在四肢百骸里温润柔和地流淌,让她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身子骨也没再那么慵懒疲乏。
她微微仰头,靠着壁边上圆润温滑的鹅卵石,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后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阵哗啦水声,敖辛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便看见敖阙高大的身躯站在泉水里,半身衣裳都打湿了,正臂弯有力地把她抱起来。
他毫不耽搁,长腿一跨便跨上了岸,朝房间走去。
那凌厉分明的轮廓在笼罩下来的暮光中,有两分绷紧的神色,进房间时还在与她道:“说了乏力的时候便叫我,你倒是心大,竟能在里面睡着了去。”
敖辛此时脸颊绯红,额上隐隐在冒汗,整个身子都虚脱了。
敖阙给她换干衣服时,她身子趴在敖阙怀里,连阻止两下都不能。
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阵,才眼巴巴地望着灯火下正看书的敖阙,道:“二哥,我饿了……”
敖阙神色一动。
这么些天,敖辛吃得再少,也一次都没喊过饿。可眼下,她说她饿了。
冬天的夜来得早,这时外面已经天黑了。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第241章 躲不及
敖阙叫了晚膳摆到房里来。
一应是清淡的饭食,可是做得相当精致且色相俱全,敖辛一时难得十分有胃口。
用饭时,敖阙见她吃得很好,便时不时往她碗里放菜,道:“看样子是来对了地方。”
敖辛好奇问道:“二哥怎么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以前你来过吗?”
“没来过,听人介绍的。”他淡淡道。
原来之前贺将军也看出来敖辛精神不太好,就关心地问了两句。敖阙只随口道是她水土不服。
贺将军就来了兴,说道:“那这个好治啊,城外有处温泉客栈,就专治各种水土不服。不仅如此,还能消除疲劳、驱病强体,效果十分好。要是男人去了能强健体魄,女人去了也能调养身子、光滑皮肤呢,可谓是神泉!”
彼时敖阙只淡淡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太有兴致的样子,正经又严肃道:“嗯,有时间再说吧。”
敖阙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暗暗记下了。随后就让随从去探路,并确保温泉客栈的安全。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独处。
当晚敖辛早早就睡了,一夜安眠,十分踏实。第二日上午和下午她又入温泉泡了几回,感觉这一汪活泉像是注入了自己身体里一般,又让她活过来了。
这两天里,她脸色养得十分红润有光泽,饮食也恢复了正常。
大抵是乏懒得太久了,敖辛急需活动活动筋骨,听说客栈后面有一片野生的梅园,下午时她便和敖阙一起到那梅园里逛逛。
不想来这客栈做温泉疗养的还有好些客人,梅园里零星可见人影。
只不过谁也不认识谁,敖辛穿着一身裙子,大大方方地和敖阙一起走在梅园里。她也不觉冷,裙角和青丝在雪天里飘飞,在敖阙看来,可比满园的梅花赏心悦目。
他伸手去牵住了她的手。
起初敖辛还有些抗拒,轻轻地挣了挣。毕竟梅园里偶尔有人经过,会看见他们俩牵着手。
但敖阙的手握得紧,她抽不开。
敖阙道:“怕什么,这里没人认识你。”
然,这话音儿将将一落,就见迎面有几道人影正一边赏梅一边朝这边走来。
敖辛低着眉目尚且无知无觉,只隐约听到那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一时觉得有两分耳熟罢了。
敖阙沉了沉眸子,却是眼风精准地瞟到正行来的熟悉的人影。
他顿时把敖辛往一棵梅树下一扯,那梅花树生得野,枝桠间的梅蕊沉甸甸地欺压着,最低的枝头也勘勘有敖辛的头这么高。
她身子往树干上一抵,簌簌梅花轻轻拂落,落在了她的青丝和裙角上。她抬眼看敖阙时,眼神如小鹿般有些受惊。
这些枝桠和梅花,恰好能若有若无地挡住她的身形。
敖阙刚欺上前一步,胸膛若有若无地贴着敖辛的身子,她伸手轻轻推他,腿上霎时就被抽了一半的力气。
适时,身后便传来那道惊讶的男音:“这……不是二公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