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亚斯便追上宴安了。
宴安看到他们两人,勒马停下继续前进的步伐。
子衿下马,姿势怪异地走到宴安面前:“世子,我能抱抱你吗?”
宴安还是第一次看到子衿如此脆弱的一面,声音发颤,两眼通红。
宴安没有拒绝,他下马任由着子衿一把抱住,到底相处了那么久,他拍了拍子衿的后背,道:“照顾好自己。”
“世子也要照顾好自己。”子衿好半晌才收敛住情绪,“您走吧!”
宴安嗯了一声,转头对着亚斯道:“兄弟,好好对他。”
亚斯笑了笑:“我会的。”
宴安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冲他们挥手告辞。
随着宴安的步伐,军队整齐有序地前进着。
子衿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远去,直至宴安的身影模糊到已经看不清了,他才回到亚斯面前。
男人下马捧住了他的脸,嗓音低沉,话语中带着几分安慰,“小迷鹿,不伤心了,以后我会对你好,心疼你的。”
子衿面色不悦地道:“不许叫我小迷鹿,我有名字的,叫子衿。”
亚斯心情愉悦地笑了起来,虽然还没有彻底征服,但对方已经在逐渐让步,至少肯告诉他名字了,不是吗?
子衿第一次正经打量起了亚斯的模样,他发现,面前的男人也算不得丑。
他身形高大,比宴安甚至比他都还要高,面容俊朗,两边的眉毛浓浓的,鼻子挺而直,嘴唇微薄,唯一的缺点就是右脸上那道伤疤,它竖直在小麦色的肌肤上,看着有些狰狞恐怖。
他收回了视线,“回去吧。”
亚斯瞥了眼他的屁股,“不疼吗?再等等吧。”
他不提这话还好,一提这话子衿对他的好感度瞬间降至为负。
亚斯那东西大也就算了,昨天不仅不念在他是第一次,而且还拼命地折腾他,逼他喊出声音来。
亚斯心思细腻地察觉到了子衿的情绪变化,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高傲如他又怎么可能低下头,只能变着法子哄道:“乖,我回去给你抹药。”
……
由于迟显淮受伤,加之一路上避风躲雨的,行程慢上了许多。
此番回去,宴安花费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
回到京城时,正逢日落,夕阳沉入地平线以下,西边天空红彤彤一片。
即使这个时辰,城门处也围满了人,大多都是等待家里儿郎回去的百姓。
妇女们焦急地圈着手绢,男人则是来回踱步。
他们的目光都统一地看着城门的方向,终于,以宴安为首的队伍徐徐而来。
他们一进城,百姓都纷纷让道,鼓掌迎接着他们。
有的妇女见到了自家男人,情难自禁之下喊出声音来,有了开头,众人都纷纷唤着自家儿郎。
周遭混乱嘈杂一片,城管吹着哨声吩咐他们安静。
宴安能理解他们的心情,他勒马停下,吩咐将士们可以各回各家了,毕竟刚才在校场的时候已经点过名了,现在走的只是一个仪式,等会真正需要进宫面圣的也不过他和迟显淮两人。
气氛相比方才更为混乱嘈杂了,但宴安所到之处,百姓都会让出道来,所以他的步伐并没有丝毫怠慢。
夕阳的余光下,为首的白面郎君悄悄吸引了不少女子的倾慕。
宴安不知觉地扬了扬脖颈,铠甲严密包裹着的身躯露出了一抹白,纤长的脖颈线条流畅,弧度优美。
酒楼上的女子恰好看到了这样的一面,她的心头仿佛有小鹿在乱撞,砰砰砰地直跳着。
“五皇兄,惜儿觉得宴世子也不赖呢!”
“小色鬼,就别打宴安的主意了,皇兄改天给你物色个更好看的。”
女子显然是娇惯长大的,她一听这话就当场哼出了声,“不行,我就要他!”
温润如玉的男子笑着应好,只是嘴角的笑意让人不寒而栗。
既然如此,那他不妨将计就计。
他以为宴安没了暗卫的保护,此番前去必定有去无回了,没想到还能签了协议书回来。
看来他还是他小看宴安了,既然除不掉,那就收为己用好了。
这样的话,既合了妹妹的心意,又能把一直处于中立的熙王府拉到自己的战线来,何乐而不为呢。
……
夜幕降临,刚从皇宫回府的宴安回房间换了身衣物。
刚换完衣物,宴安还没来得及歇息片刻,丫鬟就过来传话说熙王爷叫他去厅堂用膳。
即使方才在皇宫的时候熙王爷就已经对他嘘寒问暖一番了,现在屁股刚着椅又是听得一番唠叨。
宴安是真的累了,他无奈道:“爹,我真的没有伤到哪里,快用晚膳吧。”
宴迦这才止住了嘴,他用公筷夹着宴安爱吃的饭菜放到他碗里,“多吃点,吃完就去洗漱一下,然后换身衣物随爹进宫。”
宴安一想到等会还要进宫就头疼,他现在只需要休息好吗?
那所谓的接风宴也不过是喝酒罢了,等会肯定又少不得一番人过来给他敬酒,虽说他不可能会去喝,但倒多了也会手酸的好吗?
戌时三刻,宴安随着熙王爷进了宫,由于快到夏季了,宴会设在了空旷的御花园。
众人落座,皇上也来了,众人纷纷行礼。
皇上笑容温和地坐在主位上,大手一挥,道:“众位爱卿平身。”
众人一同谢恩,宴会也随着开始。
这场宴会是接风宴,皇上的目光落到宴安身上,“这次签下和平协议,宴世子功不可没。”
话是如此说,但宴安能感觉到皇上看着他的眸光是锐利的,而不是他原以为的欣慰。
他连续跪地拱手道:“皇上谬赞,宴安觉得功劳归于大伙儿,若是没有众将士和迟副将的协助,宴安不可能取得如此成就。”
皇上笑道:“宴世子真是谦虚,快快起来罢。”
宴安谢恩起身,皇上冲他晃了晃酒杯,边饮酒边笑说着道:“胡人犯境多年,宴世子也是厉害,不过去了数月,就签得一封协议回来。”
宴安朝皇上敬酒,喉咙火辣辣的,“谢皇上谬赞。”
皇上笑了笑,没再多说,转而把目光落到了迟显淮身上。
相比宴安,迟显淮可就苦多了,身上有伤,却还是不得不陪君饮酒。
坐在不远处的七公主一直看着宴安,就差没把眼珠子给粘到对方身上了。
这种毫不掩饰的目光,宴安想不发现都难,他抬头看去,容貌秀美的女子冲他抛着媚眼笑了笑。
宴安有些勉强地回以一笑,没想到对方居然端着酒杯直接过来了。
虽说宴国国风开放,但大庭广众之下,主动凑到男子面前来敬酒的还真是少见。
而且,宴安发现对方的脸皮是真的厚,他回了杯酒以为也就这样做罢了,没想到对方居然邀约他逛逛御花园。
宴安皱眉委婉地拒绝了,女子不高兴地跺跺脚走了。
宴安松了口气,继续和官员周旋着,除了皇上和方才那个女子的酒,宴安其余的通通没下肚。
酒过三巡,就在他以为宴会要结束了的时候,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圆脸官员站了起来,“世子现在可真是威风得紧呐!想当初,您是文不成武不就的,上回却是挥笔而就,这回又是风光回京的,您以前的所作所为莫不是装的?”
官员的声音犀利而刺耳,众人纷纷朝宴安看来,就连坐在首位上的皇帝也是不动声色地把目光落到了他身上。
第46章 调查太子
顷刻间,宴安成了众矢之的。
他起身看着圆脸官员,唇角勾勒起一个弧度,似笑未笑道:“您说的这是什么话,要知道,人的潜力是无限的,没有什么不可能,只是生活没有逼迫你罢了。”
圆脸官员没想到宴安会这样说,他眸光一转,继续道:“近日,我听到了个民间谣言,说是在我宴国,百姓皆知熙王爷骁勇善战,甚至有人说,经过世子在边界的这番作为,天下人只知王爷和世子,不知……”
由于他刻意拉长的语调,周遭本就寂静的气氛顿时怪异了起来。
首位上的皇帝暗暗攥紧了袖下的拳头,面色却笑意不改,绕有兴趣地看向董霁之,“董爱卿,继续说下去。”
董国舅要的就是这种效果,他佯装害怕地看了眼皇帝,压低着嗓音说道:“……不知有皇上。”
此话一出,御花园里的氛围已经无法用怪异来形容了,底下的官员连呼吸声都放轻了不少,生怕一个不甚,就把麻烦招惹上身来。
宴安心里咯噔一下,自古功高盖主,乃是所有帝王最为忌讳的事。
他暗暗地打量着首位的皇上,发现对方脸上的笑意有那么一瞬间凝固了起来,随即恢复正常,连连笑道:“皇弟功劳高,能被老百姓如此称赞也是理所当然的。”
到底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熙王爷一眼便能瞧出首位上的皇帝笑容勉强,他清楚现在若是没有表明忠心,将来必定会引得皇上猜忌。
他拉着边上的儿子一同跪下,拱手道:“我军能连连大胜,此乃是皇上的龙威护国以及众将士的功劳,宴迦何德何能能名扬天下,这等流言不过是些邪佞小人传出的,吾皇英明,又岂会将这些谣言放在眼里。”
董国舅见他四两拨千斤地把话题解决了,还顺带表明了自己的立场,不由得张口想继续挖坑,没想到刚开口说话,就被宴迦高声打断了,“臣弟在此祝皇上洪福齐天,君临天下!”
皇上当即龙颜大悦,五皇子见此,带头喊道:“祝皇上洪福齐天,君临天下!”
皇上笑得更欢了,一拍龙椅道:“好!好!众爱卿说得好!”
董霁之脸色变了变,刚坐回椅子的宴迦却不打算放过他,目光直落在他脸上,故作疑问道:“董国舅方才不是有什么话要说吗?继续罢。”
“董爱卿还有什么话吗?”皇上也看着他道。
董霁之暗暗咬牙,佯装醉酒地胡言乱语了起来,太子适时开口道:“回皇上,董国舅怕是醉得不轻呢,一直说着胡话。”
太子一派的官员跟着附和道:“是啊,董国舅已经醉了。”
皇上点了点头,“确实醉得不轻了。”
说罢,他让董国舅先行回去,接风宴也伴随着董国舅的离开而渐渐落幕。
众人散去,宴安正打算走出御花园,就被一个温润动听的嗓音喊住了。
宴安本能地回头看过去,对上了一张帅气温和的脸。
男人嘴角含笑,一身月牙白的锦衣,衬得他温文尔雅,玉树临风。
这人可不就是在宴会上带头喊话的吗?他的那波操作,也算是替他熙王府解围出了一份力。
宴安难免心生好感,耐心地询问道:“公子可是有何事?”
男人眸光微变,他没想到宴安居然把他忘了,他存在感有那么低?
宴晗声音含笑道:“世子真是见外,你小时候不都叫我晗哥哥的么?现在居然喊我为公子。”
宴安愣了愣,晗哥哥??
宴晗笑着提示道:“我排行第五,自幼体弱多病。”
宴安这时候才想了起来,多亏在写文时有列了大纲,里面详细描写了皇氏的亲谱图。
排行第五,名为晗的是五皇子,只是文中并没有写到宴安幼时与五皇子在私下是如何相处的,只道宴安在国子监与各皇子为同窗,性子顽劣,不喜学习。
宴安尴尬地笑了笑,“五皇子可是有何事?”
宴晗笑意更深了,“沐霖自幼体弱多病,没能上过战场,对英雄很是崇拜。
世子近来的战绩沐霖也是有所听闻,今日见世子黑眼圈如此之重,想来是数日末曾入睡,便特地拿了这个安神香囊过来,打算赠送于你。”
说罢,宴晗招了招手,身后的侍从便端着托盘走到宴安面前。
如此好意,宴安又如何能不接受呢,他把香囊拿在手里,同宴晗道着谢。
宴晗笑着摇了摇头:“世子不必道谢,若要道谢也是沐霖应该谢你。”
宴安没什么精神,点头告辞了。
宴晗看着宴安离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也冷了下来,让人不寒而栗。
“宴安,既然你没有死,那就得为我所用。”
边上的侍从双眼木讷,如同提线木偶般重复着宴晗说着的话。
……
回到房间的宴安已经累得不行了,他随手把香囊放到了桌边,上榻便睡过去了。
翌日,睡梦中的宴安被挂在墙上的鹦鹉唤醒。
他伸着懒腰,不得不感叹和平真好。
想他在战场,每天穿着铠甲休息,老是提心吊胆地担心敌军突袭,从来没有一觉睡到天亮,总是夜半惊醒。
扣扣扣!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宴安说了句进来。
一个丫鬟便推开门,端着盆热水往里走,伴随着距离的靠近,她的脸色也变得通红了起来,目光不敢往他身上直视。
宴安好一会儿才发现了问题的所在,原来是他还没穿好衣物。
夏天的衣物本来就比冬天的要薄上许多,亵衣更是只有薄薄的一层,以至于他的身躯就跟覆着层沙似的,白皙的胸膛若隐若现。
好在他的下身还盖着被子,要不然得多尴尬。
他以手做拳状抵着嘴轻咳了一声,“你先出去吧,以后把水端到外室便好,不必进来。”
丫鬟应声后匆匆退下,宴安起身穿好衣物,坐在西洋镜前梳着头发。
他只会粗略地把头发扎起来,并不会佩戴玉冠。
尝试了一番,还是没办法,宴安只能做罢,心里暗叹没了子衿还真是不方便。
用过早饭,宴安提着鹦鹉一块坐在庭院享受着阳光的沐浴。
舒服的同时,他脑海里不断涌现着近月发生的一切。
他明明未雨绸缪地盘算好了一切,却万万没有想到敌军会如此强大。
不过好在最终是以签下和平协议的方式结束的战争。
宴安再次感叹着和平真好。
回想起昨夜宴会惊心动魄的场面,宴安却更愁了,经过昨晚那一出,他是清楚地知道太子是真心想除掉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