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僚虎敖不甘心就让敌军这么走了,但看着自家殿下恋恋不舍的眼神,到底没说什么,默默地去拾起云祈被击落的长枪,双手呈上。
云祈拿过沉重的长枪,一股怒意直冲脑门,气凶凶地往地上一戳,结块的冰怦然炸裂。
虎敖极少看到云祈恼怒,他知道云祈是为了那个叫宴安的人,先前主动去宴安贺中秋,也是为了宴安。
不过是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子而已,值吗?
他心里不平衡,甚至觉得殿下所说的前世就是在做梦。
不管他怎么劝解,殿下都一意孤行,他知道殿下是着了宴安的迷,没有得到就不会善罢甘休了,作为下属,他唯有希望殿下早日抱得美人归,不要再为此而失态。
城内,众将士都因为迟显淮的到来而兴奋,边境苦寒,又恰逢年关,将士思乡情深,因为米莱大军的骁勇善战,营中更是一片愁云惨淡。
迟显淮的剑法高深,军中无一人能识破,正是因为如此,他们才有了胜利的希望。
迟显淮被众人围住,与守城将军寒暄后,就带着众将领同将军进了军帐,一直到夜幕降临才有将领陆陆续续从帐内退出,打理好的宴安端了壶茶,掀开军帐。
长案上正讨论军情的两个人立刻停了下来,齐齐看向宴安。
宴安怔愣了下,开口道:“继续。”
迟显淮微微一笑,默默将案上的行军图和卷宗卷起来。
付将军将行军图从他手中接过,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宴安,便以身体疲惫为由,先行出去了。
军中男人和男人在一起的事常有,付将军听说迟显淮和宴安的事也不惊讶,甚至在要事谈完之后把空间留给了两人。
宴安眨巴着眼睛,迟显淮笑笑,“没有什么,他就是困了,单纯想去休息而已。”
“哦。”宴安只是莫名其妙罢了,他没想细究原因,自顾自地坐在凳上,拿出杯子倒茶。
一壶茶水喝完,也到了饭点的时间,两人一前一后地沿着营中沉默走了一段,宴安终是忍不住打破沉默,问迟显淮道:“剑灵是什么时候出现的?上次,亦或者更早?”
“运粮的时候就出现了,只不过还没练化,现在他的出手也全凭兴致。”迟显淮话语一转,开玩笑道:“我还以为你是想告诉我不能伤害云祈皇子呢?”
宴安摇了摇头,“既已成敌,哪能心软。”
迟显淮听他这般说,眸中闪过灿若星辰的亮光,没有顾忌现在在营外,直接从后面拥住他,闷笑着将额头抵在他的肩上,“安安,你可要记住你说的这句话。”
宴安嗯了一声,刚想让迟显淮不要这么黏着自己,就听到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身后的迟显淮已经放开他,站到他身边。
“迟将军,付将军为您开了洗尘宴,请您过去。”
迟显淮点了点头,同宴安并肩而去。
军中一切从简,说是洗尘,也不过是在营中起了篝火,将士并坐两排,案上摆着馒头和大碗的酒。
迟显淮刚落座,就被众人灌了一大碗酒,付将军见宴安自始至终都没碰过酒碗,有些奇怪的问起原因。
宴安刚想说明,迟显淮就起身扬了扬碗道:“副将不胜酒力,显淮替他干了。”
付将军乐呵呵地笑了,“瞧你这护得,天气寒冷,就是小喝一杯,也可以御寒。”
宴安含笑道是,付将军是他爹手下最为出色的将领,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更何况,大丈夫岂能滴酒不沾,到时候别说得被敌军笑话,就是军中的将士也不见得会信服他。
翌日醒来的时候,天色已大亮,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喝许多酒,最后也是晕乎乎地被迟显淮带回营帐,好在没像在胡地的时候一样出那等洋相。
没有头晕,身体也不是疲乏酸软的,想来是迟显淮给他喂了醒酒汤。
正想着,他抬头就看到从外边进来的迟显淮。
他穿着银色软甲,头发高高束起,一手端着粥,一手拿着两个大白馒头。
“你醒了。”
说话间,他走过来坐到宴安身旁的硬榻上。
在他看来,宴安就是需要被娇惯着的,趁着现在还没有连夜作战,他还可以宠宠宴安,让他不用在军中受那么多苦。
军中生活哪有京都舒畅,如若不是迟显淮替他脱掉软甲,他都不敢脱下来休息。
谁也不敢保证敌军会在什么时候发起进攻,宴安没敢就这样喝粥,他嘴里叼着馒头,手上动作不停地穿戴软甲。
知道云祈制造出枪支,宴安是想把身上的金蚕丝甲给迟显淮穿的,但对方坚决不答应,他只好做罢。
早饭草草下肚,敌军就已经发起了战斗的号角。
云祈知道近距离作战不是迟显淮的对手,不如布阵打对方个大残。
“呜呜呜”的号角声响起,步兵冲锋在前,射兵落座在后,冰原地上刀剑直撞,箭矢如雨急下。
迟显淮不慌不忙地下令变阵,一排排的持盾步兵向前,一架架弓弩开始上弦,两边的骑兵也快速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大雁阵。
杀喊声不绝于耳,随着迟显淮一声令下,万千箭矢齐齐射出,如同蜘蛛网似的向着奔腾而来的米莱国骑兵笼罩而去。
双方死伤得差不多,米莱国箭支较多,他们肆无忌惮地围起一大片弓弩,不断的朝着宴国将士射击。
粗长的箭矢射穿了士兵的胸膛,前面冲锋的步兵接二连三地倒下,很快就是一大片。
迟显淮皱了皱眉,领着骑兵一路向前,命令士兵继续冲锋。
他清楚,这个时候要想躲过射击,就只能迅速冲进米莱国战阵,与他们近身厮杀。
将士们热血沸腾地嘶吼着冲冲冲!!!
随着他们不要命的冲锋,在丧失了将近一万士兵的性命,他们总算是突进了敌军前锋。
两方士兵兵刃相见,因为混战的缘故,米莱国的射兵只能停止射击,以免误杀了自己人。
刀刃相交,可以说是以身作战了,这时候,靠的就是士兵的武力以及盔甲的抵御能力。
穿着皮甲的士兵几乎没有什么防御能力,不过是被刺插几刀,就倒地身亡。
米莱国这边穿的都是重甲,抵御能力略胜一筹。
当然,随着双方后部士兵的涌入,作战才算彻底展开。
后部士兵都是精挑细选的士兵,几乎可以说是一刀一个小菜鸟,就跟切菜似的,大片的血液滴落在地,大力士智刚提着重锤,一捶一个小朋友,脆弱地连脑袋都给人砸个稀巴烂。
宴安身上溅满了血,不是别人伤了他,而是身旁的大力士太过凶残。
他默默地为敌军点了根蜡,而后继续随着大力士杀开一条血路。
双方将士都不发狂了似的,蜂涌而上,不计生死。
云祈骑着战马在后方,这一次他没有和迟显淮正面对战,他知道贴身作战不是迟显淮的对手,所以避在后头便暗招。
眼见着宴国将领都围打在阵中央,他对着虎敖做了个手势,虎敖会意,吹起小号角,六十名骑马带枪的士兵围绕过去,嘭嘭嘭地射击着,云祈也趁机溜到后头,想着一枪瞄准迟显淮,给他个爆头。
迟显淮只顾着下令举盾,没观察到云祈后绕的行动。
云祈悄悄靠近,估算着射程和风速,枪抵在左手拇指上,目光一凝,右手一摁,子弹从黑溜溜的枪口中飞出,直冲目标——迟显淮。
可惜,他刚射出,迟显淮就勒马左侧了几步去抹掉士兵到脖子。
不知道为何,迟显淮突然感觉后背发凉,还没等他回头望去,子弹就从耳边擦过。
耳旁的将士闷哼一声,莫名其妙地倒落在地,仔细一看,不难看出他左胸口肉眼可见地渗出了一大片血。
迟显淮哪里还不知道对方中的是什么,他有些庆幸自己方才没有转头,要不然就是直射脑门了。
云祈还想发出第二枪,可惜迟显淮已经发现了,他不想把珍贵的子弹浪费在这些无用的士兵身上,直接提枪加入战斗。
原本举着盾防止子弹攻击的士兵恰好可以抵挡一时半会的进攻。
盾牌厚重,将士们长时间提着会耗费体力,刀剑相交的时候,盾牌没办法保护脆弱的脖颈,所以他们大多还是提刀冲锋。
迟显淮熟读兵书,加之对阵型多有研究,正面交战对于他来说有利无弊。
云祈这边精锐较多,也是能抵挡多时的。
双方展开着拉锯战,他们打了三天三夜,还是未能分出个上下,只好吹号收兵。
将士们早已精疲力尽,支撑着他们的只是必胜的决心。
回到城中,将士们没有骨头似的瘫软地盾牌上,翻身下马的宴安差点没跌倒,幸亏身旁的迟显淮及时扶住他。
迟显淮扶着他站直,担扰道:“安安,无碍吧?”
宴安顾不得将士们会不会背后议论,疲惫地靠在迟显淮的肩上,嘴里就只剩下一个字,“累!”
第93章 我介意你被别人看
这场作战,可以说是互相打探底细。
宴安发现,加厚版的铜盾抵挡效果极好。
他打算组织一支专门抵御箭矢和子弹的队伍,到时候盾牌一立,便可万马奔腾而去,直捣敌军中央,破坏阵型,取得胜利。
这般想着,他和迟显淮商量了起来,迟显淮是赞同他这个想法的,并且表明这支队伍他会亲自训练,指挥他们该如何列队,以及随机应变。
守城的第八天,心腹运来了三千枚盾牌,宴安大喜,僵持了数天的战局,应当会出现扭转。
迟显淮原本是计划着持盾队伍为一万人马的,但因为盾牌数量不够的缘故,他只能勉强把队伍改为三千人,阵型不变。
这天,他们主动出城发起进攻的号角,为的就是试试看此番排兵列阵的效果。
身在营地的云祈接收到探子的回报,就已经知道迟显淮他们的计划了。
子弹在这个时代是稀罕物,制造起来也困难,并且不能造成大范围的伤害,他组织的枪营也不过是手底下的几个心腹,为的就是能在关键时刻取得敌方首领的性命。
这要真正打起仗来,枪是派不上什么大用场的,他在拖战局,等待手榴弹以及大炮的生产。
宴安这边发起进攻,云祈那边就出营应战。
雪花飘飘,却也没能阻止两军的交战的步伐。
大批的骑兵持盾挥剑,嘶吼声响破山峦。
也许自信真的能战胜对手,这一次,迟显淮带领的兵马直突敌军内部,略胜一筹。
血染冰地,敌军将士成排倒下,靠前的步兵持盾掩护队伍后撤,军队在云祈的指挥下退到后头的雪山。
难得的一次胜利,没有乘胜追击都说不过去。
付将军和迟显淮一前一后地绕向山间,打算把云祈等人给包围起来,杀个片甲不留。
宴安隐约觉得有炸,他不相信云祈那么弱,正要发声,队伍已经在两位将军的指挥下热血沸腾地向前涌去。
云祈并没有命人事先埋伏在这里,他不过是看到伤亡不成正比,不想恋战,这才撤到长眠山。
他没想到迟显淮等人会追击而来,慌肯定是不慌的,这里是他的地盘,若是打起仗来,他并不吃亏。
不疾不徐地发出暗号,让虎敖带兵埋伏在山顶,见机行事。
虎敖发出得令的信号,云祈也勒马停下,调转马头。
双方正面交战,迟显淮再次同云祈对峙,正常情况下的作战,两人可以说是不相上下,数百招下来也不过是徒留一身臭汗。
突然,云祈马蹄一扬,直退数步。
迟显淮皱起眉,心里暗道不好,果然,抬头一看,原本空荡荡的山顶围满了人,个个拉满弓,只待一身令下,便把他们射成马蜂窝。
看到云祈退后,山顶上指挥的虎敖一挥旗子,高声道:“弟兄们,给我放箭,把这群宴国人统统射死,告诉他们我们米莱大军的厉害!”
见到这一幕,迟显淮心里咯噔一下,倒不是害怕,而是为中埋伏害得那么多士兵伤亡而痛心。
刚组织出来的步盾队,也不知道能存留多少。
不管如何,该挡还是得挡的。
箭雨如同蜘蛛网似的覆盖在他们的头顶,将士们纷纷举起盾牌。
铜盾耐久度不错,第一轮箭雨,几乎没有伤亡,上面还在继续放箭,嗖嗖嗖的声音不绝于耳。
三轮箭雨下来,宴安这边的开始有了伤亡,大量的箭矢直冲而下,因为盾牌没能抵挡住,有了缝隙,箭支寻缝而入,直箭头顶。
宴安被围在后头,倒是没事,前边的士兵就遭殃了,应声而倒。
眼见着前面倒了一大片人,云祈也提枪下令进攻,与迟显淮带领的军队正面交战。
迟显淮可以单挑云祈,但后头的将士却是不能以一破十,他下令撤退。
山顶的虎敖看出他们的想法,当即下令堵山,士兵收起弓箭,开始朝着出口扔石头。
这些石头被雪覆盖着,当做滚雪球,直接推砸在地面。
因为重力的作用,想要后撤的士兵被活活砸死,大军还未撤离,路就已经被堵住了。
付将军前面的那条路是通往敌营的,想要离开,就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今日这次乘胜追击,可以说是输了个彻底。
一波交战下来,杀在前面的将士立刻损失了一半。
退无可退,就是打不过也得上。
迟显淮看着冲锋在前,不畏生死的将士,心里五味陈杂。
突然,他心生一计,当即回头对宴安说带着将士突出重围,冲向敌营,绕道回城。
反正现在是被困死的了,唯有拼死一战,何不出其不意,反向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