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就去哄啊,跟我说得着么?阿鸾秀眉轻挑,目光在两女尚有泪痕的粉面的转了一圈:是哭得挺可怜的,可是跟我有关系么,又不是我弄哭的,她的眼中明明白白的写着这句话。
康公子被她瞅得有点头皮发麻,但他一时酒意上涌办了蠢事,也只能硬着头皮管到底,“唉,我直说了吧。这两位美人儿是王大人赠予长离的,能诗会画,平日里长离不在家,还能给您唱个曲,解个闷儿什么的。”他到底是为什么想不开,要掺和到这里面来,别到时候弄得里外不是人吧。只是事已至此,他也只能接着说:“长离不愿意,然后众人劝说的时候吧……”康公子有点卡壳不知道怎么说了。
阿鸾十分善解人意的接了下去:“用词不当,惹得我家夫君生气了?”
“呃,也对也不对。”康公子抓抓头发,“大家酒后都有点醉,难免情绪都有点激动。”
“所以,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阿鸾算是看出来了,这位康公子有点容易被煽动情绪,过后还有点要面子死撑,真有点傻。
康公子张了两回口,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问:“您看,您能做主收下她们么?”在康公子看来,不就是两个伎子么,收下就收下,不喜欢随意扔到那个院子里养着就是了,又不是一定要招她们陪寝的。等过几年,王知府转任或者是陆离换地方了,他随意再送出去就好了,何必跟同僚因为这点小事闹得不愉快。
陆离剑眉一扬,就想开口,被阿鸾用力掐了一下,方才没出声。
王知府完全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这步田地,他本来没准备当众送人的,只打算悄悄的送。偏偏碧落也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当众表示十分仰慕陆离,不敢有太过份的要求,只想求一夕相怜。当时就有两个傻|子,拍案叫嚣,让他把两女买下赠于陆离,也是一桩美事。王知府无奈,只能同意。
他们都同意了,却忘了问当事人同意不同意,陆离当场就表示不接受,谁买的人跟谁去,与他没关系。碧落又一次被拒,自觉伤了颜面,又伤了心,便闹着要自杀,场面一度十分混乱。再就是席上众人都在劝陆离,让他不要辜负美人一片痴情。还有那能惹事的,阴阳怪气的问陆离:陆大人是不是怕老婆啊?
陆公子也回答的干脆利落:对呀,我就是惧内怎么了,我高兴。
然后就僵住了,有要打圆场的,有劝说陆离的,还有就像是康公子这样,一时头脑不清醒跟着进坑的,反而最后闹哄哄,也不知道是谁更讨厌,派人去把杨夫人、吴夫人和阿鸾给请来了,彻底的惹恼陆离。
再有就是,阿鸾进来时,那身装扮也着实镇住了不少人,一时间都没怎么敢出声,就只有康公子这个大傻|子出头。
碧落拉着另外一个女子突然跪行到阿鸾面前,深深的拜了下去,“夫人,奴家并没有痴心妄想的与陆大人为妾,只是想请大人能好好听奴唱上一曲。”
阿鸾笑了,“现在唱吧,咱们都听着呢。”
碧落:“……”
“怎么不想唱?还是我不配听?”阿鸾淡淡的问。
碧落连忙叩首,含泪道:“夫人恕罪……奴家……”
阿鸾摆了摆手,她一身华服丽饰,气场足有二米八,再板着娇容作严肃状,妥妥的镇住一屋的人:“别急着哭,我问你们几个问题,若是都能做到,我也不是不可以做主,收你们入府的。”
碧落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都有着惊喜,同声道:“夫人请问。”
在坐的男人们,个个点头,都觉得谢相家的女儿果然贤淑。
陆离坐得稳稳的,其时心里已经有点明白阿鸾的意图了,他这会怒意全消,还得低头忍住了将要溢出的笑。但听得女子清脆若泉吟之声在耳畔响起,“听说两位也是读书识字?”
“是,奴家们都读过几本书。”
阿鸾轻摇团扇,拿出宝姐姐劝诫林妹妹的款儿,正色道:“刚刚听得康公子说,两位娘子能诗会画?”她也不用两女回答,直接道:“这些可不行,这诗词歌赋远非咱们女子该学的、该会的,学多了难免移了性情。我只问你们,可曾读过《列女传》,或是《贤媛集》,再不然会背《女诫》、《女则》么?也不用多,只要背上那么两三段就行。”
不是……不只碧落两女傻了,连在坐的男人都傻了,大家都只说要求正妻学的,没听说连侍妾甚至家伎也要学这些的。
偏阿鸾十分郑重:“我们陆家诗书传家,对家中女子的德行要求只算一般,尚待加强。不过,这个《列女传》《女诫》《女则》这些,却是必须要会的,这是入门的基础。”
卧槽!这才是基础,那意思是后面还有呗?
阿鸾只问:“两位姑娘可读过?可学过?可会背?”当真是灵魂三问,把碧落两女都问傻了,她们何曾学过这些,她们是伎人,学的就是讨好男人的事。
“不好意思,连这最基础的入门条件都达不成……唉……”阿鸾十分惋惜的叹了口气,“都说妻贤妾美,这两位到也勉强够格,只是这……算了,不说了,怪扫兴的。夫君,我累了,咱们回家吧。”
碧落十分不甘的问:“这些夫人都精研过么?”
阿鸾十分骄傲:“当日夫君曾为公主授书,他所授的《列女传》,便是我教给他的。”
阿鸾还很严肃的跟丈夫道:“夫君,如这两位娘子般的妹妹,我是不会接受的,这可是原则性的问题,不可轻忽。”考查不合格,怎么可能进门,想得太美了。
陆离忍着笑,也郑重点头,“娘子放心,一切都听娘子的。”
不是,王知府十分想再问问,给陆离当个小老婆,要求都这么高了么?人家太子的姬妾也就是这样吧!
第126章 风起
归家的马车上, 陆离揽着阿鸾, 温声道:“让我来拒绝也没什么的,古板严苛的评价也还不错。”
阿鸾在他怀里摇了摇头,“到时,只怕有心人作祟,于夫君名声有碍。”他们现在还是太弱小,拒绝都得婉转曲回,若是强硬,便会有人说你不识好歹, 而不是说你高风亮节,不为女色所动。“其时,也是我强求了,到是忘了这官场人士子之间,互赠姬妾蔚然成风,上峰给下属的, 同窗之间互送的, 下属精选美人媚上的,几乎遍布了整个大秦官商、文人士绅等群体,大约只有普通百姓,婚都结不起,所以没法送。
提到这个, 陆离便忍不住想笑,“娘子今日的话一出,这种礼物我会少收很多的。”不提别的, 阿鸾提到的《列女传》大多都属于史书人士子家中连一部完整的史书都不会有,而何况自《后汉书》、《三国志》、《晋书》一直到如今的《宋史》《辽史》等,历朝历代所编史书足有二十部,何谈都读过、学过、背过?连男子尚且如此,何况女子。阿鸾的这个条件,真的是当面谢绝了所有人。
阿鸾笑了笑,“总得设个高点的门槛。”
陆离好奇的问:“若是真有人能做到呢?”
“我都说了,这只是必备条件之一。”阿鸾早就想好了,“做为妾室,不只是要伺候你,也得伺候我吧?那她需要会得可得很多,洗衣做饭只是最基本的,耕田、放牧怎么也得会点吧?再者,都说妻贤妾美,这容貌上的要求要有,身段要美,走路姿势都得看着如风摆杨柳才行……”
她这里还没说完,陆离已经抱着她笑成了一团,“你这些要求,足够写成一本书了。”
阿鸾一本正经的说:“当然得写出来,这以后就是咱们家纳妾的规矩,等以后跟你立下的家规写在一起。”
“好。”陆离重重的点头。
赏花宴结束没几日,阿鸾当日说的条件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怀庆府,有那想借阿鸾有孕,把自家女儿、姐姐、妹妹或者侄女之类的送入陆家为妾的,都摸着鼻子默默的偃旗息鼓了。非是不想,而是不能。当然,也有那不死心的,还想着外室,都被陆离严厉的拒绝了。
暂时解决了这些过于热情的关心她丈夫生理问题的男人、女人们,阿鸾进入了一段相对平静的育儿时间。随着有孕时间的增加,阿鸾的肚子也在缓慢的增长,肚子里的小娃娃也终于有了动静。
又是一年一度菊黄蟹肥之时,阿鸾却只能看着别人吃螃蟹,她重重的叹息道:“唉,今年的螃蟹是
吃不上了。”
阿鸾不能吃,陆离自然也陪着她,甚至早就放话,今年不赴赏菊宴了。闻得妻子语气里失落,陆离笑道:“真螃蟹吃不上,晚上我给你做赛螃蟹好了。”
阿鸾点了点头:“也只能这样了,哎呀……”她突然抱着肚子,一脸的惊喜,对着迅速坐起的,满眼关切的看过来的丈夫叫道:“孩子动了。”这是她头一次感觉到胎动,也是头一次这么清楚的感觉到有个小生命在自己腹中成长。
“是么,让我摸摸。”陆离环抱着妻子,手掌小心的放在她刚刚捂住的地方,闭目细细感悟,好半天后,他十分失落的问:“我怎么没摸到?”
“动累了,又睡着了?”阿鸾这个新手妈妈迟疑的说。
陆离道:“就是这样。”
自此以后,他每天自衙门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洗了手凑到阿鸾身边,把手放在她已经隆起的肚子上,温柔的跟肚子里的小家伙打招呼。晚上睡觉时,也多了个动作,喜欢从身后环抱着妻子,与她一起把手放在肚子上护着。所谓功夫不负有心人,在某个初雪飘落的日子,他与往常一般,与小家伙打招呼:“阿轩,爹爹回来了。”话音未落,便觉得掌心被顶了一下,就像是肚子里的小娃娃终于回应了他。
陆离一时之间有点不敢相信,他有些不知所措的仰头看向妻子,“阿鸾,刚刚是宝宝在回应我?”
阿鸾笑道:“是的呢。”她没好意思跟丈夫说,什么回应,明明就是踢了他一脚。
得了阿鸾的肯定,陆离难掩兴奋之情,先是在阿鸾的肚皮上亲了一口,又起身在她脸上亲了两下,呵呵的傻笑道:“今日当浮一大白。”其状颇有些傻爸爸的气质。
自那以后,小娃娃似是习惯了回应父亲的招呼,每每在陆离归家时,踢上一脚。而陆公子,明明都摸到了好多次,但是每次都表现的像头一次一般。阿鸾有时也与丈夫笑道:“这孩子好活跃,但愿生出来要别太淘气才好。”
陆离却不以为意的说:“活跃才好,说明他很健康。淘气也不错,能淘气说明他身子结实么。”初为人父的陆公子,对自己的孩子并没有太多的要求,他只希望孩子能平安健康便足以了。
怀庆府的冬日较之京城来说,少了两分冷意,夫妻两个住的宅子也与京城一般经过了翻修,在寒冷的冬日里室内依然温暖如春。随着新年的到来,阿鸾不得不打起精神制办各种年礼,还好这些都是她做惯了的,经过多年实践,基本形成了一定的套路,有些只需要照搬就好。往年在京城时,送礼与接礼基本上能做到五五开,而今年在怀庆府,显然收到的年礼更多。随着陆离在怀庆府立足越稳,较之中秋之时,年礼的数量与质量更是翻着倍的往上长。
“这份又是谁家的?”阿鸾头一次觉得收年礼居然也是个累心的活儿,她翻开一张拜贴,写着于家于兴学拜上,就觉得头疼。又是一个不认识的,“告诉管家,把他们家的年礼退了。”这种以前连听都没听过的,还送来这么贵重的一份礼单,如何能收呢?尤其是今天陆离不在家,她更得把严了门户,可不能谁家的东西都收。说起来,年礼都是有一定约定俗成的规矩在的,价值一般不会太高,方便主人回礼。像陆离和王知府这种一府的主官、副职,当然也会收一些当地士绅的年礼,但大多都是一些衣食住行、文房用具一类的东西,价值同样也不会太高。像是刚刚那份又是玉佩、又是金钗的,看想来就跟犯了事来行贿一般,阿鸾当然不会收下。
待陆离回来,她还特意提起这个于兴学,“这于家又是谁家?来送年礼,让我给退回去了。看着那份礼单,就不像是单纯来眼前挂个名儿的,到像是有所求。”
陆离挑了挑眉,问道:“他都送了什么来?”
“我只扫了一眼,也没太记得。反正什么金钗、玉佩的,还有五十张澄心堂纸?他到还事前打听过你的喜好。”阿鸾道,“诶,你还没说这是谁家啊?能送得起这么贵的礼,家业应该不小,我怎么从未听过?”
陆离笑道:“你没听过就对了,他是百花苑的老板。”于兴学在怀庆府还是挺出名的,不过下人们大概是没法跟阿鸾说起他是做什么的,索性干脆就没提。
阿鸾有些疑惑:“他一个青楼老板,该往王大人家去献殷勤才对,怎么跑到咱们家来了?”陆离管的事中,几乎跟青楼这一行都扯不上关系,于兴学巴巴的来的什么礼?德行教化什么的,正好是王知府的管辖范围。
“有所求呗。”陆离也没多解释,阿鸾也没打算一定要弄明白。反正礼也没收,将来就算真的有什么事犯到陆离手时在,处理起来没什么牵扯和顾忌。
阿鸾和陆离两人都没想到,于兴学这么快就有小辫子送到两人面前来。怀庆府的新年,小夫妻两人过得十分平静,阿鸾甚至连夜都没守完,只等过三更的更鼓就呼呼大睡了。陆离好笑的抱起妻子入了内室,想了想所幸也陪她一同躺下了。新年过得波澜不惊,等到正月十五之时,阿鸾已经有孕近八个月,元宵夜的晚上肯定不能出门赏灯。而且元宵灯会,向来是治安案件频发之时,也是城内最浑乱的时候,兼管着治安一事的陆离晚上不能在家,得带着手下的捕头、衙役等人在街上巡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