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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17(1 / 2)

这人每次来都不告一声,南湘根本不消想起那般惊悚的初见,也不用回想当日正守着国风苏醒时,才回头一见,门口又是藏着机锋的他。此时南湘刚想说一句,“你怎么每次都不告而来,存心吓唬人么。”心却沉了下去。

——这“不告而来”四字,恰恰又勾起南湘回想起今日那不告而来的人的模样,话语间又沉下了脸。

梅容这厢正一寸一寸的打量着,将南湘面上神色变化收纳入心,才好似不经意的提起话头,“王女今日出行可有收获?”

收获?

收获惊吓一堆吧。

南湘皱了皱眉,“说好就好。说坏也坏。看怎么看。”

“王女如今好打禅语?”

南湘一声失笑,“我?算了算了,也就胡说几句。”心神正恍惚着,一瞬间却如同福至心灵的突然猜想,梅容若不是将来龙去脉早详于心,今天怎么会突然就试探起自己来?收拾好自己一堆杂乱心思,几步踱开,侧脸瞄了案上火烛一眼,“梅容这么聪明,肯定知道我难受些什么。”

南湘把灯火弄得忽摇忽慌,自己神色也在灯火摇曳间模糊不清。

梅容神色间似有似无的嘲意,凉凉的浮在眼角,他正微微笑着呢,缓步上前,试探着环上南湘的腰,“王女真是好狠的心,才几日不见,您竟将这一点点的仅剩的情分忘得干干净净……”

天啊,南湘最怕梅容纠缠起来,她最怕梅容那张像刀子闪着锋利的光,还说着甜甜腻腻的话,像什么——“梅容这日日夜夜的盼看来都白白流走了不知道有没有流进您心里,可这么的绝情的话您也说得出来……”

南湘只觉瞬间僵硬,血倒流回头脑,让她耳背之后一片红潮。她本想挣开,又觉刚才是否说话太过刻薄,所以勉强自己不要挣开,只努力朝梅容克制道,“梅容是否知道什么?”

梅容不答。

南湘见梅容依旧那般姿态,好似盛极的花在香风中肆意绽放艳极群芳,只有自己先放低姿态,“梅容知道我这一场病,好多事情都忘了。今天纠缠出一堆事来,我实在理不清头绪,还指望梅容能帮上我一分的忙,谁知你竟是来和我赌气的。”

南湘咽了咽嗓间不舒服的哽咽,没有挣脱开梅容的搂抱,只转过神来,带着微微委屈的神情说,“梅容,你可不知道,今天那憨园把我弄得多惨。还好,杏还领我去了一间茶馆,遇见一个奇怪的掌柜,不理不睬的多傲气,结果一张嘴劈里啪啦吓死人。还见识了个娇贵小姐,可惜她一晃眼就走了,没问到她名字……不过还好,今日居然认识了一个在大堂广众之下,仍有胆量有豪气的女子。也不知道我这次出行,算是得不偿失,还是得的太多,自己弄不清楚罢。——梅容不生气了?”见手间白玉一般的指微微动了动,南湘忙试探的问道。

灯火似浮光耀影,梅容脚下被灯火拉出一条细伶伶的影儿,像一簇灯花在安静游荡,在静静驻足。

他挑了挑眉,只一个动作他依旧做得是别人学不来的妩媚,“我总是怕的。总怕我巴巴的来了,却讨得王女嫌弃梅容。”

第57章 曾是旧人来,消息谁传到拒霜(二)

梅容这厮委实不安分。

前面南湘耍脾气,弄得两相尴尬,南湘也内疚。结果她正使出十八般武艺哄着这假哀怨真难缠的家伙,时不时的却被揉揉耳垂,亲亲脖颈,拍拍后背。

南湘努力躲闪,努力把话题往正道上扯——“梅容梅容,我们说点正事。”“……我说真的,别闹了,梅容,你是不是知道什么消息。”“梅容,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

梅容长袖掩了嘴。他就是妖孽。没办法。

南湘耐心无法告罄,她心中只能努力压抑怨气。

她半支着下巴撑在椅背上,看着这妖孽慢条斯理的动作,那又半讥半讽的眉眼时不时的瞟着她,偏偏嘴里还情话不断。南湘索性也不催他了,她只好整以暇的看他如何臭美风骚。——她耐性本不差,自从当了这个王女,涵养功夫还日见日涨,活像个橡皮膏药。

“梅容,我们说正事。”南湘待他神情稍稍正常些后,方才安静道。

他长袖遮得了微垂带嘲的嘴角,却遮不住一双似笑非笑的眸子。

此刻手指轻轻一屈,指尖微弹,屋影一摇,听得呼的一声,那忽摇忽慌的灯火忽然间就被他打灭了。灯灭了却不觉室内昏暗。即便在泼这墨浓黑布一般的黑暗里,他的眼依旧烁烁发着光:

梅容漫不经心的扯开外袍。他外衫里衫同是一身血色。内里的色得更深更重,才压得住这一身的妖孽红。即便这十分红处变成了灰,那染血似的袖子轻轻一掩,照样风姿出众。

他眼睛半睁半合,胸膛半袒半露,衣衫半合半敞,好一副坦荡模样,“王女亲亲我,我便说。”

南湘心头大怒,瞬间发狠,厉声甩袖道,“你什么架子,不愿说便算,我不求你!”

梅容依旧好整以暇,把南湘冷不防击来的袖子抓紧在手中,还不在意的笑:

“哟,王女心情不好也别那小的我出气啊。谁惹了您,如果是我酬堂下的小喽啰,梅容也就自作主张替您打个半残半废的,让您消消气。”

他一面说,一面笑,见南湘一开始仍是生气极了,一缕魂魄眼见着不知又要晃悠悠晃到哪重天去,可一待他好似漫不经心提及“酬堂”二字时,立马又回了神,狐一般,一眼便锁了草丛旁蹲着的兔子,耳朵眼见着就竖了起来。

于是笑得更欢,“——可惜啊,王女给我的酬堂管天管地管人出丧管人出嫁,就是管不了王女那几个熟人。”

*********

屋外灯火一盏盏,隔着雨,顺着游廊,一直点到流水那畔去。

灯火摇晃着的微光,映着水光摇晃着的撸声。小舟欸乃,慢慢摇过了桥,好似梅容眼里似有似无,纵容又嘲讽的光。

南湘见他提及了话题,又故意的绕着圈子不说正题,倒也不急。她这个人呐,没什么好处,就是耐性好,性子柔和,心底清明便不怕别人胡扯。

南湘托着腮有一句没一句听他扯。每一句每一句的记在心上。

——他扯到酬堂,她就问一句“什么是酬堂?”,他乐意答便答,不乐意便随便扯几句,回头她自己慢慢再想便是。

梅容先胡扯了几句,“酬堂,便是我吃喝玩乐的地方。”见南湘只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又继续胡说,“王女不是常常见我出府入府的。我还有什么地方可去?自然是来这些地方享风受月去了。”

南湘哦了一声。

她心里联想到了青楼勾栏。瞬间便想到达官贵人在红烛鸳鸯席上,枕着玉臂,醉了酒,稍稍一挑拨就说一堆话。话多了便失言。要失言她们才有得赚啊。——这青楼开得倒好。

梅容瞅着南湘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嘴边微微含着笑,他心里欢喜又觉得疼爱:自己的王女啊,这样安安静静从从容容的模样,让他多么欢喜。她就这样耐心的坐着,听着,了解着,眼里看着他,静谧又柔和,不言不语却照样让他喜欢不已。

他眼角上调,带着微微习惯了的讽,又讥讽又欢喜,眼里流转的光,横波似水,像是快滴出来的模样。他忙低了头,好似在数着杯里茶叶到底有几棵:“咳,酬堂啊,当年王女把我从云梦泽带了回来,给了我一个堂子,当了个堂主。江湖上三十一洞四十七窟五十八名川七十六河湖八十一溪涧,都让我一一记着呢。”

“酬堂管不了今城的事。可王女下设四堂,酬堂,朱门,麒室,玄屋。门门不同。”

“朝堂上,有朱门管着。商阀又有麒室在那安排着。就连王女今日去的市井,也有个玄屋在那。——不知王女今日可是碰见了玄屋的几个小喽啰?”

那间茶楼。不知名的锦绣少女,来路不清的徐思远,颇有些来头的掌柜,却都不如那憨园来得奇怪。

南湘点了点头,“你知道有谁叫憨园的么?”

什么玄堂的,她不清楚。可她知道,那憨园和买花少年,分明就是同一人。顶着不同的脸,不同的声音,可那真真切切是同一个人。——他易容易得好啊。

可她还是认了出来。

晨时她出门,他拦了车。在后面他突然冲撞过来时,扯住了她衣服一笑。就那一笑,一声“端木王女”,胁迫她必须仔细观望,别的没看出来,却分明发现:那双手,虽然白皙纤长,却只有九指。

待到再后,那茶楼一场。他做着戏提着个花篮,改了面目声音,朝她走过来时,她也没发现什么不对。那憨园又是一笑,她模模糊糊觉得熟悉。再等他拈了花朝她送来时,她才恍然大悟,认出了他来。

那只有九指的少年啊,改容换面,几番逗弄,却不知是为何。

南湘深深呼了气,再问,“那憨园估计也不一定就叫这名字,但他能易容,会改面,只有九根指头,胆子却大过了天。”

“那茶馆掌柜背后定是有人才敢这么嚣张。杏如此审慎之人,都能带我去那,却又说那不是我的产业,那这茶馆到底有什么来头?”

“那徐思远说朝廷要废了九品中正制,普天之下不再以门第,而是以才学取士。要兴科举这种大事不说,甚至还要开个武举。可我这一个处在朝廷里的王女都不知道的消息,她一个江湖莽女如何又能知道?”

“徐思远说是其师傅让她来的,她师傅又是谁?消息如此灵通,又能教出这样女子的人,岂会是一般人?你既然是管江湖的酬堂,那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人物,这江湖又有几个?”

“茶馆里三教九流都有,无论是学腹满书的读书人,江湖英雌,还是市井市民都坐在里面。这也不足为奇。可那甚至还有个上等的仕女,通身的气派非同一般,她这种身份的人,怎么回去那里坐着?”

南湘放下手中捧着的杯,瞅着梅容依旧似笑非笑的眼,声音安静,“这些你都知道么?”

第58章 曾是旧人来,消息谁传到拒霜(三)

茶馆。冷冰冰的掌柜。九指的卖花拦车少年。一身锦绣的世家少女。不知来头的徐思远。

那些个酬堂朱门麒室玄屋,她弄清楚了哪样?

那日梅容也不说清楚。只等他似笑非笑的留了句,“我还以为王女要问我酬朱麒玄的管事跑哪去了,谁知,尽是敲边鼓的。”便红衣翩翩人融进了夜色,闪人了。

她只好再穿上她普通学女袍,同上次那般,唤了马车,同杏又去了次那地方。

这次那掌柜总算抬眼见了人。南湘坐在椅子上,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往柜台那边打量着:颇是个老沉少年,瞧眉眼年轻,通身却压着什么似地,锋芒收敛得紧,倒又真说不出他到底多大年纪来。

如此年纪,便有如此城府,是个人物。

她就静静坐在那,眼光平静却犀利望着他,亦不言语。只等这掌柜亲自过来,恭敬的俯下身,语气恭谨有礼道,“小姐,此处喧闹,还请楼上雅间独坐。”

南湘轻轻一笑,“多谢。”便在杏的扶持下上楼去。

楼上雅间早有人等着她了。这九指少年屡次出现,面容千变,从未相似过。不是芙蓉桃花面,嫩花之后岱山一片,就是清秀长眉一双秀眼的,每次见着都不一样。

这次不知是他本来模样,还是又换了张面皮,入眼的是剪影一样的图片:

他手中捏着细巧伶仃的杯,身后是涂清漆的帘。透过的是不浓不淡的光。筛落下来的是一动不动的影。抬起来的是没有什么神色的普通的脸。

他眼里是嘲弄是讥讽是落魄还是长歌落地一身寂落什么的,南湘也不管了。

你惊吓我在先,此时不请罪反而还这么一副骄傲不尊重模样,我可记下了,他日秋后算账可别怪我。——在内心故意做出一副凶横面容,狞笑着出言威胁,她尽力放松,没有负担。

平静的扫视一圈,南湘坐在空出的主位之上。此时天色明亮,浮沉在阳光之下,清晰可辨。她沉声道,“我回来了。”

老沉的少年掌柜跟随南湘其后上楼。此时袖手站在一边,待南湘出言之后,即刻俯身下拜,一身沉淡衣色同他眼眸一般暗沉无波。

他声音镇定,毫无犹豫:“玄屋主事谨和,拜见王女。”

憨园,不知这是否是他真名,则毫无反应,依旧独坐一旁,持酒杯微醺模样。

南湘看他一眼,叫谨和的掌柜,玄屋主事抿唇,依旧平静道,“王女恕罪,憨园有伤在身,不便行礼,还请王女不计憨园无礼罪责。”

南湘不言,情知这话实是托词,憨园真是个刺儿头,轻笑,“你们以前也是这样无礼?真是好大架子——”

谨和依旧那么一副平淡模样,平淡请罪。

南湘不知他们以前究竟是怎样的相处模式,便也不好责怪,只好道,“规矩同以前一样,我依旧需要诸位的能力与忠诚。以前之事,既往不咎,还待诸位携手并进,解吾心之焦虑。”

“谢王女信任。”

南湘知道自己无力辖制他两,索性不同他客气,一口饮尽杯中物,“我也不必啰嗦。各位,居其位,谋其政。事物若没了用处,留着也没用。”话语一毕,她转身就走,也不理睬身后人是什么反应。

南湘不擅长的便是这种场面话。她揣摩着按以前那王女性子,肯定是什么话刻薄逮什么话说的,像什么“没用的狗不养”这些,她又说不出口来。便只有这样了。

她需要借助他们能力,再次亲临此地,希望能用语言打动。谁想他两,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居然是这样一副不合作的姿态。

也罢,除却能力,她更需要他们的忠诚,却不知这诚意又该如何检验。

她的遇险坠湖是否与他们有关?这玄屋不知在乱局里有着什么样的位置,他们是否也参与了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