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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光容易把人抛 完结+番外》TXT全集下载_43(1 / 2)

南湘拿开元生紧紧牵着她的手,见他神情惶惶,轻轻摸了摸他脑袋,站起身来,不发一言,拂袖而去。

杏匆匆跟随其后。

留下阖席寂静,无人说话。

只有戏台上戏子自己唱着自己的词,演着自己的戏,绵延乐音不断,缭绕远去。

…………

…………

少顷,梅容慢慢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后,站起身来,“我也走了,诸位自便。”

他施施然便要走。

谢若莲视线落在台上,看也不看一眼,轻声道,“难得凑齐,不饮一杯团圆酒就走了?”

梅容偏头,似笑非笑。

白莎笑道,“何来团圆?王女自去了,茗烟公子和雨公子两位也未来,我看这团圆酒不喝也罢。”他虽着话音也起身,一身锦衣华服竟是要淹没在雪色里去。

董曦用绢子掩住嘴,咳了几声,缓言道,“白莎,梅容二位兄弟,且再坐坐,万一王女回转来,大家都走了,未免可惜。”

不说则罢,董曦语音刚落,萦枝起身欲走。

他便是这般刚烈不转圜的性格。可他这么一走,这岂不变成自己故意激走他人?董曦一急,越发咳嗽起来,竟有撕心裂肺之态势。

“——还不取酒来!”谢若莲端坐着,扬声道。

小厮悚然一惊。平生难得见谢若莲如此端肃颜色,冷厉声音,他急忙捧了酒器,一一分送至每人小几前。

“有酒,我岂有不喝的。”梅容见状,无所谓一笑,自是坐了下来,自己先倒酒,一口饮尽了,洒然皱眉道,“啐,哪有单喝香雪酒的?淡得能出鸟来。”

“去把女儿红取来。”谢若莲道。

侍从忙从白莎身边快步走过,奔出梧桐栖凤阁。

“呵呵,借香雪薄酒品女儿之香,谢君当得起解人呵,琴棋诗书画杯酒人情通,怪不得王女看重。”梅容仰头大笑,那个笑容竟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还未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何必现在就撕破脸皮?

白莎静置半晌,他也慢慢坐了。

“萦枝,要我亲自相请么?”谢若莲静静看着萦枝僵硬的侧颜。

“平素你怎么恼我都行,今天,且饮了这杯酒再论,如何。”

萦枝别过脸。

有小厮小心翼翼上前,将他扶了回来。

窗外大雪未歇,反而余下愈大,积雪深厚,映得阁内烧着地龙火炉,似温暖如春。

谢若莲举爵,“今日冬日祭,当是全家团圆的日子,第一杯,共敬身处王府的彼此兄弟。平日的疏漏冒犯,还请诸位担待,谢若莲先干为敬。”

他用袖掩嘴,烈酒入喉,让他稍稍咳嗽了几声,脸上腾起红晕,眼神却清洁凛冽。

众人或多或少抿了一口,倒都举了杯。

“至今春惊变起,一年已过,其间多有曲折,不说也罢。外间风雪交加,从未停歇,纵有一时晴暖,也兢兢不能松懈。以后的事,尤未可知,而今之事,亦焦头烂额。正需彼此之力,共度难关。惟愿以王女为重,以大局为念,同舟共济。第二杯酒,再敬彼此,一年辛苦。”

第二杯酒,谢若莲一饮而尽。

“自保尚且艰难,哪有心境争夺其他?后院不易,又何必彼此为难?纵使是亲缘兄弟,也难免磕磕绊绊,推己及人,自是明了。谢若莲话语莽撞,并不动听,却也出自真心,诸位见谅。第三杯酒,依旧敬彼此兄弟,恩恩怨怨,杯酒消逝,来年又是一年春。”

第三杯酒,谢若莲依旧一饮而尽。

“谢若莲言尽于此,诸位慢饮。”

谢若莲微微闭起眼睛,撒手撤席,茕茕之影由小厮搀扶远去,徒留一盘残迹。

第145章 严冬不肃杀,问君何以见阳春

圣音今城四季分明。夏日如同蒸煮,冬日亦有雪落,十分寒冷。

南湘这几日未再拜访月寮寒渡,也没去其他公子院落。

不是在自己正屋里烤火,便是在谢园处躲雪,再不去其他地方。

“被吓着了?”谢若莲不怀好意。

南湘不理睬。

“近乡而情怯,可是思慕而不可得?”谢若莲再贼兮兮的凑近。

南湘怒视。

“呀,听到了真话恼羞成怒了。”谢若莲火上浇油。

南湘愤而起身,瞅准了他腰间软肋,直袭过去,谢若莲闪避不及,弄得有些许狼狈。

拉扯之余,谢若莲鬓发皆乱,衣衫不整,应对不及。

索性躺在地上,只大笑不止。

南湘将他拉起来,又替他整理外袍,得意道:“哼哼,猖狂的小郎君,下次看你还敢胡说不。”

谢若莲微笑。搂过怀中南湘,轻吻额头。鬓边。末了终至唇角,温柔辗转。

“这样便是极好的。”谢若莲再笑,牵住南湘手相对坐下。

这极好二字,不知说的是自己温柔姿态,甜蜜言行,特有的谢式胡诌乱谈,还是南湘态度坚定,不转圜。

“那天冬日祭我走了,又发生了什么事没?”南湘看着他的眼睛,道。

谢若莲轻描淡写的挥挥手,“喝了几杯酒,大家就散了。”

“还有人愿意同你喝酒?”南湘一眨不眨的望着他平静神情,嗤笑道。

“怎么不愿?上好女儿红,配上香雪酒品香,煮酒看雪,何等风雅,岂有不愿……”

南湘看着他滔滔不绝,神情自若,方才垂下眼睛,“那就好。”

谢若莲止住话头。

两人相对沉默了一会,谢若莲却慢慢笑了。

他突然说,“我从不是个大方的人,小肚鸡肠,惫懒闲散。”

南湘挑眉,话语起得突兀,且听他下文如何。

“韬光含蓄之道,我自以为自己懂了,想来不过是我懒得费心罢。”

南湘一声失笑,真是不想理他了,左右都振振有词得很。

谢若莲静静道,“有些事,我不抗拒,亦不争抢,也不喜故作大度退让,无谓的索求只是庸人自扰,我自喜欢我的,与别人有何干系。”

南湘深深的看入他的眼里去。

“至少在此,我知彼此心心相对,心无旁骛,足矣。”谢若莲悠然平淡回望。

话毕,沉默良久,两人十分默契,不再提及此事。南湘转而与谢若莲说了巣洲一事。

简述了元生之母巣洲王元白托其侄女元枚,鸿雁来书,登门拜访。

谢若莲听后非常赞许,“柳暗花明。”

南湘说到海外购地时还好,他只笑了一句,“山中称王呵。”

待提到商船贸易时,谢公子两眼放光的模样着实是兴奋了,欢喜不已希望自己亲自掌舵,驶向大海,至于安全,技术,海禁什么的,压根就没进他脑子。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无边无际的海呵,我们便朝着那由光铺展的水上,一直走,一直走,走到天涯海角也不复返才好……”谢若莲双眼灼灼。

南湘黑线着提醒,“困于此地,不得脱身,做啥梦啊。”

“想走便走,无所谓,无所谓。”

谢若莲言之凿凿,颜之厚厚,让南湘半晌无语。

南湘又说起关于对锦官城的徐思远的猜测。

谢若莲也十分镇定的点头,“锦官城的蒜泥白肉一绝,定要尝尝。还有那锦酒,啧啧啧。”

南湘气极而笑,“你正经些啊。”

谢若莲挑眉,正经言辞,道,“遣人确定其师母身份为先。”

“是的。”南线欣慰。

“然后请她捎来一份白肉来更好。”

“……”

“锦酒十罐八罐的便可,我素不贪心。”

谢若莲双手合什,笑眯眯。

“……”

南湘无力的扶住额头。

…………

…………

冬天。

南湘蛰伏在王府中,温酒,煮茶,看雪。人生本应是这般,温一壶酒,煮一颗梅子,观一场落雪,与知心之人长久相对。

前途如何,则是步步卜算,小心践行。

谢若莲说得好:“要大胆猜想,细心求证,谨慎实行。”

南湘颔首。

她只愿将杂事视同为繁杂无序的绢布,尽力踹远,让它铺陈远去,莫要让她烦恼,偏偏世上哪有这种好事?

她眼神慢慢放远,良久,方才慢慢道,“其实我有种预感,余下的时日,再不能如这般清闲。”

谢若莲偏过头来,“为何?”

常理而论之,她应是走上正轨,不需如此。

有憨园,梅容,谢若芜姊弟相助,酬堂,玄屋,朱门俱在手中。虽身处朝堂,却在博弈间退缩其后,女帝与朝臣世家间的博弈她并不参与,偏安一遇。

身处闲职,朝间事物她少有挂心,纵有困扰,只当磨砺心智,努力将其视为浮云,飘雪一类。

这应是一个平缓而悠长的冬天。

而她却在肃杀的阴翳和平缓的雪花中,隐约有种转折的预感。

——女帝还会容忍她多久?

当初凤后一句话,让她下定决心,定要出逃:“呵——你以为,像这样伪装退缩便能平安一世?荒谬!你可知女帝恨你入骨,现在不动你是因为你尚有支撑,死而不僵,而她得位不正,尚无余力,多不过五年,少不过两年,你必定送死!”

凤后凌厉怨毒的话似上在耳边,如今一年已过,波澜起歇间,女帝之恨意,可曾有过改变……

“殿下未雨绸缪,不是坏事。”谢若莲亦沉静下神色,静道,“可如今平稳局势,王女又为何下如此判断。”

“武举女帝遇刺,至今悬案未破,这是为何?”南湘平静道,“锦州徐思远在其间的角色令人生疑,女帝又为何放她远走?我与徐思远有所交集,女帝何曾不晓,又为何从不提起,纵容我侥幸偏躲过?”

接连三问,南湘不等谢若莲回答,已自言道:

“这些皆是要可随时要人性命的把柄,她握在手中,弑君之罪,愿意栽在谁头上就栽在谁头上。”

“她因博弈所需,留我制衡,我若无用,随时可弃,端看时局如何。这个冬天,这么平缓悠长,却让我心中忐忑。”

南湘垂下脖颈,微微闭起眼睛。

谢若莲无言的握住南湘冰冷的手,抿住唇。

南湘回握住。

这是一个平缓而悠长的冬天。这亦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冬日。

纵使有雨霖铃这等难缠的插曲,萌生挫败感,也有来自于巣洲的让人意料之外的好消息,让人欢喜,纵然平稳时局似隐藏变局,让南湘不得不心生忐忑,可这一切仅仅是拂面而过的流风碎雪。

唯有她的少年温淡的眼,让她欢喜。这颗年轻的,淡漠的,睿智的心,她太过了解其珍贵,所以珍惜牵念。

竟能遇见,亦是惊喜。当珍之重之。

卷十二 春晓

第146章 壹

卷十二春晓。

懒得写预告了……

总之,让大家忍耐了这么久的千千万万的文绉绉+啰嗦+清水+闷骚,这一卷里,总算有点小福利了……淡定望天。

*********

“竟能和王女一起锄草种花,真是太开心,太开心了。”

元生欣喜不已的把一袋草籽递给南湘,一双眼睛盯着南湘将之洒在土里的动作,既想帮忙又自觉自己其实有些碍手碍脚。

接过身旁小厮连忙递来手巾,南湘擦了擦手。

回头却见元生面容上似沾有屑土,又从怀中取出自己的手绢来,替他拭了。

元生脸霎时红成一片。

南湘旁若无人的收回手,自回到湛华阁中坐下休息。

元生绯红着脸跟随其后,一路低着头,却不住咬唇微笑。

“你母亲托人带来的小食你可吃完了?”

南湘随意问道。

元生忙答,“还未。”

“吃完了莫写信朝你母亲要了,贪吃鬼。”南湘瞥了眼身旁少年,语音略微轻佻起来。

元生一急,刚平复的脸色顿时又涨得通红,“元……元生才不会,怎能如此不尊重……”话语未完,他却见自己王女嘴畔一抹笑意,方知自己被戏弄了,顿时泄气,元生瘪了瘪嘴,“王女又欺负我……”

“小元生真可爱。”南湘笑笑,又拍拍他的头,站起身来,“今日很愉快,哪天我再来看发芽了没,好好照管着,我且去了。”

“王女不再多待一刻……?”元生犹自眷念不舍,撒娇道,“元生舍不得王女……”

“乖,莫撒娇。”南湘顿了顿,“记着写几封家书,莫让家里人担心。”

元生张大眼睛道,“是。”

南湘点点头。

不知不觉,她在此间停驻已有一年时光,又是一年春来到。上个春日里她那般惶惶不安努力求生的姿态,如今想来,已觉遥远。

恍如隔世不止是一年的时光。

南湘走过湛华阁外围围墙,枝头先挑起了杏花,落在肩上。

巣洲王元白若知自己孩儿在王府中生活得尚且不错,定能知道她这个端木王女辛苦将他捧在手心的苦心吧。南湘自嘲一笑,连待人好都是计算,她当真虚伪。

时事平稳,南湘尽力韬光养晦,隐忍不言。女帝神色言语虽刻薄,可到底没有大肆改变态度,这让南湘内心还是庆幸。

闲时在谢园休憩。

谢若莲衣袖拂过她的手指,时光亦从指缝间流走,南湘随谢若莲的视线张望而去。

——枝头已有花骨朵姿态的梅,意欲微绽。

谢若莲轻轻一叹:“春……”

南湘魂灵一软,只觉春水流淌而过,得见春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