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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毒嫡母还能洗白吗》TXT全集下载_12(2 / 2)

第33章 前路在何方

茅草屋中蒸腾的热浪几乎要掀起屋顶, 侧方的流火争相从那扇破窗中冲出,木制的半扇窗子哗啦啦的一通响。

卫枢应声去望,却只看到被火熏后漆黑的墙壁。

“阿晋, 你可在?”

他听见那位大人于烈火之中递过来的声音。

墙后的小男孩一下子捏紧了拳头, 几乎就要应声他的呼唤。但思及多年前惨死的父亲与尸骨未寒的三叔,他又死死地咬住唇, 一声不吭。

用力过度的嘴角一片火辣辣的疼, 齿间弥漫着浓烈的铁锈味道。

这位大人长身玉立,眉眼端肃,瞧着怎么也不像残暴凶狠之人。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 自个儿原本打算试探性的对所谓的查案官员迈出一只脚,却立刻便迎来这样惨烈的结果。

三叔与村子里无辜的人白白死去, 这世上唯一能替他们报仇的人只剩下自己。他不得不谨慎为上, 再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光着脚的小男孩别开脸, 悄然后退了几步。行至不远, 他的脚跟忽然踩到一个物件,传来冷硬的金属感。

阿晋低头去看,翻飞的稻草丛中, 正正巧卡着个泛着金光的黄铜令牌。他警惕地扫视了一圈, 快速把这物件捞到怀里。

耳间听着卫大人的亲兵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他最后看了一眼火光中的茅屋, 暗暗咬牙, 如猫儿般灵巧地出了村子,身影隐没在后山层层的绿林中。

……

“大人, 尸首都在这里。”素日杀气冲天的杜弑,如今也被这漫天的火光熏得半张脸都如黑炭一般。他恨恨抹了一把脸上的烟灰,口里骂道:“这帮天杀的, 一个活口也没留。”

地上的尸首林林总总,血迹未干,大半都是老弱妇孺,谁也想不到,太子一党竟嚣张至此。

卫枢一双拳头咯吱作响,勉强抑制住满腔的怒火,抬手去去翻看尸体的伤痕。

大多均是一击毙命,下手的人狠辣无情,怕是常年培养的死士。最令他眼熟的是,那皮肉翻卷的伤口出奇的整齐划一,显出柳叶一般的形状。

驳杂的记忆里,这个形状似曾相识……

对!

宣武门前被一刀砍翻在地的那个幼童,后背上不正是这般的伤口?

这么说,这批杀手并非是就地派来,而是来自京城,擅自横渡至此?

本朝早有禁令,无路引者不得入城

,偏偏他们大摇大摆。既然如此,兴安道知府绝不可能干净。

他当即立断,飞身上马,那匹黄膘四蹄飞扬,眼见得就要飞窜而出。

杜弑刚要张口叫住主子,便听见飞驰而去的卫枢丢下一句:“留下几人安葬死者,其余随我前往兴安道州府,封城截人。”

*

“报----”佩刀的差役急得一身是汗,慌里慌张地奔入内堂,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府官大人,平宁侯带人冲进了衙门!”

身着绿袍的唐公明猝然搁下茶碗:“你说什么?”

卫枢一剑挑开拦在他身前的衙役,肃着脸步入大门。逐寇铿锵的入鞘声震得唐公明一个激灵,他匆匆站起身来,对着卫枢拱手:“侯爷,您何故闯入我兴安道府衙?”

“我为着何事,唐大人心中清楚的紧。”卫枢眸光沉沉,呵退县衙内畏畏缩缩围上前的差役,“兴安道知府唐公明,勾结奸人,放纵死士入城。”

“本侯奉命监察益州各道,现就地革职唐公明,即刻封城!”

众人大惊,被亲兵如有实质的杀意逼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杜弑拿了府官的号印,与另外三人飞马前去四方城门号令封城。

唐公明气得面皮涨红:“卫大人,本官知道你手握重兵,监管五城,可你也不能嚣张至此,在整个兴安道目无王法,不把本宫这个知府放在眼里!”

卫枢凉凉地看他一眼:“唐大人这般品相。为何在知府之位上一坐数年,您心里不清楚吗?”

“放肆,本宫要向陛下狠狠参你一本,替天子分忧,诛灭你平宁侯府!”

“啪!”逐寇的剑鞘猝然抽在他的后颈,唐公明震惊地瞪大了眼,缓缓倒地。

“把他押下去,拷问一遍。”卫枢收回逐寇,声音毫无起伏。

捧砚依言上前拖走昏死的唐公明,对毫无意识的他满是同情。侯爷最厌恶的,便是被人拿侯府家眷威胁,可偏偏有人不知死活,自讨苦吃。

府衙的后院里,唐公明的妻妻妾妾跪了一地,个个绫罗珠翠,打扮富丽,一水儿磕头求饶里,夹杂着几声幼童的哭泣。

红衣的妇人无措地抱紧了怀里的孩子,惊慌地看着卫枢走进:“侯爷,求您别伤害我儿。”

那孩子生得白胖圆润,也是七八岁大的样子,此刻揪进了母亲的衣袖,瑟瑟发抖。

他看着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的小胖子,忽然想起那个黑瘦如豆芽菜一般的阿晋,话语里满是凉意:“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你们做事之前,可有想过屠刀有一天也会降临在自家孩子身上?”

妇人大声泣不成声,试图拉了卫大人的衣摆苦求。

卫枢淡漠地后退一步,冷眼地看着亲兵依次押走这些后宅妇孺。

捧砚低声上前禀告:“爷,先前留在那户人家的暗探找到了。”

“人在何处?”

“是在松阳县那处草市寻到的,想是偷奸耍滑溜到市集之上用饭,反而遇到那行死士。兄弟们找见他们两个时,尸身都凉透了。”

卫枢郁郁地呼出一口气:“你可知一百二十具尸身中,独独差了一个阿晋?”

“爷在孩子身上看出了什么不妥?”

“那日,首次见到那对父子时,这小孩儿脚上粘的分明是西村的红土。”

“我们前一日去的正是西村!”捧砚似乎突然想到了此间关窍,可是……

他又皱眉:“乡间幼儿顽皮,特地去瞧个新奇也说不定?”

“可那日为首的是范怀成,众人均是奉他这位父母官为首,只一个他,认出了本侯。”

捧砚没了话说,转而恨不得抽一顿那两个已经化为尸体的亲兵。藏银案沉寂多年,一点点线索都来之不易,偏偏被这两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给毁了。

他试探性地开口:“既然并未寻见这孩子的尸体,是不是真的让他逃脱了去?”

卫枢闭了闭眼,带着局面陷入僵持的疲惫:“但愿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滴,补足字数

期末修罗场,被老师按住考了半天试,实在没来得及,给姥爷们鞠躬道歉(T ^ T)

第34章 踏上进京路

城门之下, 杜弑一手高举令牌,一手横握长刀,气运丹田, 对着一众兵卒放声大喝:“奉钦派一品平宁侯兼五城兵马司统领卫大人之命, 速速关闭四方城门,排查奸人。”

巡城的小将悄然打了一个手势, 众卒纷纷张弓对峙:“吾等仅听唐大人差遣, 从未听过什么卫侯爷。”

“竖子,休得执迷不悟,唐公明那厮早已落马, 眼见着项上人头不保。若是尔等还是打算跟着他一条道走到黑,不免也是抄家灭族的下场!”

“谁知道你是真是假, 若是奸人故意哄骗我们怎么办?”那灰袍小将不服气的争辩, 一马当先对着城下射了一箭。

杜弑抬手劈断箭支, 横眉立目:“此刻助我平乱, 事后自有封赏,若再听那奸人蛊惑,便是与朝廷为敌!”

小将梗着脖子上前继续对峙, 他身后更多的兵卒却渐渐失去了斗志。随着一人缓缓放下长弓, 便像是触发某种开关一般, 一行人争相后退。

灰袍小将回身去望, 气得大骂:“唐大人平日代你们不薄, 如今一个个便这样回报他吗?”

前排的小卒缩着脑袋嗫嚅着开口:“分明只是大人您没少收他的银子。”

“你……”他语塞,作势要打, 却再也控制不住局势,手下的兵卒如水一般溃散,纷纷跑下城楼。

来来往往的人群被列好队的兵卒截断, 铁铸的城门如断龙石一般落下,渐渐斩断城外那轮炙热的骄阳。

沉默的人群越积越多,开始逐渐骚动。

推了独轮车的汉子壮着胆子上前来:“差爷,草民家住城外,正急着回去照顾老母,不知为何今日那么早便封了城门?”

杜弑把着刀分了他一个眼神,见这人一脸的老实淳朴,随意开口答道:“上头自有道理,我等不过奉命办事罢了。”

“是是是,可否请您通融一二,我那老母亲实在等着我抓药回去救命。”那人在独轮车的菜堆里捡出一捆药来向杜弑示意,又悄然塞给他一把汗湿的铜板。

围观的人群目光一下子集中在钱上,把那串铜板灼得火热。

杜弑依言接过,放在手里掂量一下,似笑非笑地看着那个憨厚汉子。

直到对方脸都笑累了,他这才慢吞吞收了钱,突然发难。

八尺大汉一把揪住那人的衣襟,提起醋钵儿大小的拳头,上去便是一拳,把人打得眼圈青紫。

前方围观的人群被这场面下得齐齐后退两步,后排隐隐传来此起彼伏的几声:“你为什么打人!”

“大家快来瞧,官差打人啦!”

“你方才还收了他的钱……”

杜弑面无表情地抬头,挥手命后方兵卒把出声闹事的人通通抓获,手下利落地在身下那人身上搜了一圈,终于在他脚下护腿的缠布中找到了一把利刃。

他高高举起利刃示意围观百姓,换来那人不服气的一眼。

“你,凭什么知道我是……”

“阁下虎口处的老茧不轻,怕是经常使一种形如柳叶的兵刃吧?”他对着那人的耳廓,幽幽吐出一句话。

“来人呐,把这些人全部绑了带走,押入兴安道府牢。”

……

葱茏幽深的山林间,阳光被密林里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小村庄里的火势渐小,卫大人留在此处的亲兵个个神经紧绷,提着水桶在火里拼杀了许久。

此刻,残存的微弱火苗难以为继,只得不甘地屈服于湿漉漉的空气,留下缕缕黑烟悠悠而上。

他们也忍不住放松地长舒一口气,丢掉木桶缓解自己砰砰的心跳。阿晋屏住呼吸看着那些人抬了村民的尸首,到后山草草掩埋。

暮色四合,那群人终于完成了主子的嘱咐,纷纷翻身上马,赶在天黑之前离开这个破败的小村庄。

阿晋趁着最后一丝光亮摸到那处乱葬岗。忍了一天的小男孩终于忍不住悲恸地放声大哭:“三叔!”

夜幕悄悄降临,荒山野地之中,只余幼童呜呜地哭声,与鹧鸪凄厉的尖啼应和。

阿晋哭到嗓子沙哑地发不出声音,颓然地跪在那处巨大的孤坟前。

三叔,你说,我该怎么办?

幽静可怖的夜里,自然不会等来他期许的回答。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怀中的黄铜令牌,其上刻着他今日早已看过千遍万遍的一个字:卫。

卫,他记得分明,这是那位大人的姓氏。

这令牌被遗留的刻意,他不是觉察不到蹊跷。卫大人的人马分明才至,怎会有把这物件遗留在此的可能?

既然如此,那答案似乎呼之欲出……

留着牌子的人,分明是想一箭双雕,一则除掉村子里的人以绝后患,二则嫁祸给那位大人,除掉自个儿的政敌。

也就是说,那个使得父亲冤死的藏银案,还有今日的屠村之仇,皆是这位卫大人的死敌所为?

阿晋借着夜色看了一眼东北方,似乎是想要穿过那层层林木,瞧见千里之外的燕京城是何等的景象,但黑黢黢山头阻挡了他的视线。

小孩儿落寞地收回目光,五指紧握着那块黄铜令牌。

他不敢相信卫大人,多年来见惯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狗官们只会层层包庇。即使卫大人肯答应为他复仇,单凭一人之力,岂能与那权势滔天的幕后黑手相斗?

对,告御状,他还可以上京告御状!

多年之前藏银案初发,那帮无耻之徒为着瞒下真相不知杀害了多少人。若不是有乡民遗孤上京告御状,也不知何时才会解开那惊天密谋。

他今日也要学着那位先辈,一下子捅破天去!

我孜然一身,不过一条贱命,那便斗吧。

我发誓只要我还剩一口气,就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瘦瘦的孩子翻出他那只破筐,郑重地跪在那处乱葬岗前,拜别掩埋于黄土之中的亲人与乡邻,一个人逆着月光,踏上了前路。

阿晋摸黑下了山,环视一圈被烧得处处焦黑的村子,脚下黏糊糊的土地似乎还能感觉到烈火的余威,透过他那双鲜血淋漓的赤脚传递着热量。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就近走入了一户人家的断壁残垣。

自小在村里长大的他自然知道,这里虽贫困,但民风极为淳朴,各家有什么吃食物件,皆是不避人的。

王婆子家的玉米面窝窝头,翠花婶子珍藏着舍不得吃的鸡蛋,还有拴柱大爷亲手编成的草鞋……最后是自家床下积年藏着的一张路引。

他瘦小的身板努力提了提竹筐的背条,把满满的竹筐扶正在身上,最后看了一眼自小长大的村子,踏着夜色向东北方向走去。

月光之下,这个身板瘦小的孩子被拖出了长而高大的影子。经历了血与火的历练后,他似乎一夜之间便长大了。

……

阿晋在夜色中摸索着前行,天蒙蒙亮之时,终于瞧见了松阳县城那低矮的城墙。

他仗着身子小,隐在赶早入城的人群中十分不起眼,蹲在道旁水井前的大叔甚至给这个小家伙舀了一碗清凌凌的井水。

阿晋急忙谢过,接下水,小心翼翼地往自个儿腰间地葫芦里灌。

鸡鸣声终于此起彼伏地响起,阿晋背着竹筐,急忙挤到前排。余光扫到城门上一张幼童的寻人令,他急忙垂下头,低头按下头上的斗笠,脚步匆匆通过了城门。

靠着一路走一路问,他终于在午时将至时穿过小小的县城,来到通往东北那开阔平坦的官道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