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刷的开了。连人俊凑上前去还想再说两句,一抬头却是愣住了。
云连两眼通红,目光涣散,仿佛哭了一场却又没有眼泪。
“我和俞葆绮上床了。”
“什么?”
“我……和俞葆绮上床了。”
晴天霹雳。连人俊心里顿时冷了下来,诧异和愤怒过后剩余的只有悲哀,还有一丝屈辱。
“我喝醉了,什么都记不得了……”云连哽咽了一声,靠墙滑坐到地上,“她说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但是……怎么可以?不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的,对不对?”
“对,不可以。”
“她嘴上这么说,其实是希望我能安慰她,是不是?”
“是。”
“她还只是个小姑娘,她那么喜欢我,怎么可能拒绝我……我竟然对她做出这种事,我他妈就是个畜生……”
云连双手捂脸佝偻着背,不敢抬头看男人的眼睛,那眼神就像针扎一般令他如芒在背。
——不仅如此,我在和她发生关系之后马上又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床。我答应他要和俞小姐断绝关系的,可我非但没有,还把事情弄得一团糟……我们现在这算什么?我该怎么办?
哽咽过后他猛地从地上爬起来,脱下睡袍换上衣裤,又哆哆嗦嗦系好扣子。
连人俊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前,看着他失魂落魄地从自己身边擦过,就这么穿过玄关消失在了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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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过去了,连人俊一动不动地在客厅里从清晨坐到傍晚。小金进屋打开电灯,猛然看到沙发上坐了个人,简直吓得灵魂出窍。
“云连人呢?”
“不知道,怎么了?”
连人俊清醒过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突然意识到云连已经消失了太长时间。
说起来小金也已经两天没有见着云连了,挨个往下面打了几通电话,都说老板今天没来过,连阿申那儿也没什么消息。
连人俊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男人今早离家之时情绪很不稳定,这么久不回家天晓得会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
小金见对方神色有异,不禁也跟着紧张起来:“哥,老板不会有事吧?”
连人俊故作轻松地打趣道:“你家老板最近攀上高枝,都不知道回家了!”
又过了一个钟头,云连仍未现身。连人俊心中的不安更甚,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思前想后动身前往陆公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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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人俊第一次主动找陆承璋,就带来一个惊天大消息。
“什么?他俩真搞上了?!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晚上。”
“行啊!真有本事!”
陆承璋眉飞色舞地拍了下膝盖,转眼瞄见连人俊阴沉可怖的脸色,赶紧又清了清嗓子道:“咳……那什么,我看云连不像是会精虫上脑的人,这其中想必有误会。”
“总不能是人家姑娘给他下套吧?”
“别的不说,认识他的都知道他从不碰女人。他觉得自己活不长,从小又是个没爹没妈的,不想捣鼓出个孩子来以后跟他一样!”
连人俊想起云连曾说自己命中有劫,虽然觉得不可理喻,但依旧是堵得慌:“就算是误会,事已至此,总不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那不然呢?你还想怎么办?”
“我能怎么办?我是恨不得他忘得一干二净,可俞葆绮呢?她还是个没嫁人的姑娘!”
陆承璋闻言一愣,在倒茶的手顿了一下,茶水洒到了桌布上。
“我说你是不是谈恋爱把脑子谈傻了?云连拎不清,你也跟着他一起胡闹?”
“你什么意思?”
“这事装装傻瞒过俞善琨也就罢了,他还想负责?谁要他负责?嫌命太长是不是?”
连人俊听了这话脑子里轰的一声,突然就反应过来了。
“俞善琨是洗白很多年了,但你可别忘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心狠起来什么事做不出来?”陆承璋用茶巾擦干沾在壶底的水渍,收起笑容正色道,“要是被他知道云连跟俞葆绮有染,你说他会怎么样?你不会真以为云连能当上俞家的女婿吧?”
“不可能,俞善琨不会把女儿嫁给他,而且有传言说俞家早就和苏家联姻了。”
“知道就好……行了别跟我废话了,赶紧回去让他先稳住俞小姐,别把事情捅出去。”
连人俊脸色发白:“他早上出门,到现在还没有音讯,已经一整天了。”
“什么?失踪了?”陆承璋惊道。
“不知道,我只是担心……”
“那,那赶紧去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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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人俊立刻让小金吩咐各路弟兄分头上街找人,陆承璋这边也派出去不少手下,然而搜遍了云连平时常去的几个地方依旧是一无所获。
凌晨两点钟的时候小金身边的一个伙计突然满身是血地闯入家中,称看见云连在外白渡桥附近被人掳走了。
“什么人干的?”连人俊大惊失色。
“不,不知道……我和金哥到那里的时候老板已经在他们手上了,十几个人,手里有枪!”
“小金呢?”
“金哥掩护我,没逃出来……怕是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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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要有一段时间见不到老婆了…
第98章 囚徒
云连恍惚间恢复了一些意识,然而四肢沉重无法动弹,浑身的肌肉和皮肤仿佛都不是属于自己的了。
唯一动的了的眼皮上似乎被盖了什么东西,睁开眼睛依旧是漆黑一片,他意识到是有人用布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遇袭前他已在江边游荡了整整三四个小时,陷入昏迷前一秒听见的是小金的呼叫。
自从早上从连人俊眼皮子底下落荒而逃,他无事可做也无处可去,一路从大西路徒步走到公共租界边缘,最后晃进了酒馆。原本就不堪重负的胃在灌下几瓶黄汤之后更加疼痛难忍,等从酒馆出来经江边的冷风一吹,连脑子都跟着抽搐起来。酒劲上来,浑身上下没几块地方是舒坦的,自然也就没有留意到身后的汽车和尾随之人。
身体渐渐有了知觉,强打起精神,他听见不远处有人在说话。
“还留着干什么?死了岂不是干净?”
“潘哥说先看看风头。”
“人都抓了还能放回去不成?”
“潘哥可真够衰的,千算万算给别人做嫁衣……”
“要我说这事直接告诉老爷就得了,这小子横竖是活不成,潘哥再趁机表表心意,还愁娶不到小姐?”
“使不得!小姐保不准已经知道下药的事,可千万不能闹到老爷那儿去!”
“你就不该给潘哥出馊主意!我早就说过这事儿急不得!”
“你懂什么?小姐的婚事能拖到现在全是因为那姓苏的小子不争气,改明儿再来个张少爷陈少爷,哪还轮得到咱潘哥?”
“行行行,就你想得周全,那你说现在怎么办吧?生米都煮成熟饭了!”
“人在这儿呢,怕什么?我看他是没命出去了!”
正说着,铁门哗啦一声打开,潘有棠进来了。
“潘哥,怎么样?”刚子起身迎上前去,“老爷那边有动静吗?”
“小姐这两天称病没去学校,老爷没什么反应,应该还不知道。”
“小姐到底知不知道下药的事?”
“不清楚,这两天我一直没机会跟她说话。”
“潘哥,你确定他们喝酒了?”
“小姐一夜未归,回来之后就举止反常,十有**是……”潘有棠心烦气躁地扭头看了一眼角落里的云连,忽然发现后者正歪着脑袋听自己说话。
“他什么时候醒的?”
“醒了?”
“没注意……”
“早啊,云经理!”潘有棠冷笑一声走上前去,抬腿照着他的下巴就是一脚,“睡得舒服吗?”
云连两手被反绑在背后,用一根麻绳拴在水管边,挨了一脚之后身体斜着摔出去,又被绳子拽回来撞在墙上。
先前动弹不得的时候只是觉得手脚酸痛罢了,经这么一折腾身体突然像炸开了似的,尤其是后脑勺痛得像有一把锥子在凿。他总算回想起来自己是怎么失去意识的了——被人砸了脑袋。
“你把俞葆绮怎么样了?你们睡觉了?啊?”潘有棠一脚踢完还不过瘾,紧接着对准他的腹部大腿又是一通猛踹,边踹边喊,“说啊!问你话呢!”
“没,没有……”云连想要否认,然而对方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腹部的剧痛使他说不出完整的话来,唯有断断续续发出含糊的呻吟。
潘有棠见状揪起他的领子又是两耳光,直打得他嘴角冒血,头软绵绵地歪向一侧:“没有?你逗我呢?!”
云连舔了舔嘴角,等缓过一口气之后道:“真没有。别瞎说,坏了俞小姐的名声。”
潘有棠还真不确定俞葆绮和他到底有没有发生关系,但是直觉告诉他眼前之人在撒谎。左右打量了一阵,他在男人的脖子上发现一块暧昧的红痕。
“瞎说?那这是什么?”
云连目不能视,黑暗中只感到胸口一凉,上衣领子被扯开了。
“你干什么!”
他瑟缩着躲了一下,却被揪着衣服又拖了回去,随后听见对方略带诧异的低呼:“这是怎么搞的?”
“潘哥?怎么了?”刚子闻声张望。
“你们过来看。”
“这是……”
“哎呦喂!够辣的啊!”
身边似乎围过来很多人,衣服被褪至臂弯,有几双手在同时拉扯自己的裤腰和皮带。
潘有棠掐住他的下巴抵在墙上,另一只手从胸口摸到腰间:“这不可能是俞葆绮干的……云经理,挺会玩的嘛?”
云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挣扎间裤子被人剥到脚踝,心中既是惊恐又是茫然。
“你,你说什么?”
“少他妈给我装傻,我问你,你身上这些东西是谁留下的?”潘有棠扫了眼云连布满红痕甚至破皮的腰和大腿内侧,脸上尽是玩味和鄙夷,“男人还是女人?”
对方依旧是没有反应。潘有棠抓着他的头发往下按,又掰开他的一条腿,强迫他俯身贴到自己的两膝之间。
云连被揪到后脑勺的伤处,惨哼着弯腰摆出一个扭曲的姿势,随后眼前一花,蒙眼的黑布被抽走了。
“想不到云经理人前威风,背地里却是只骚兔子!”
“就这种货色还妄想祸害小姐!哈哈哈!”
在周身刺耳的哄笑中云连终于看清了自己身上的东西,脑中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是说,不是说没做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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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萌保命
第99章 仓库
逃回来的伙计记住了汽车的车牌号和一个叫“光彪”的名字。
陆承璋顺着车牌号查出那是俞家的车,验证了之前的种种猜测。然而两天过去俞家那边毫无动静,连人俊假冒三昌公司的员工打电话向黄兴荣俞善琨等人询问云连的下落,也没觉出什么端倪。
“他们到底想怎么样?打算就这么让他人间蒸发吗?”连人俊担心云连已遭毒手,急得两眼通红,“我那天就不该让他出门……我该拦住他的……”
“俞家那么多车,说不定不是俞善琨干的。”陆承璋思前想后觉得事情不太对劲,“云连毕竟不是无名小卒,公司那么多事等着他处理,俞善琨就算想杀他也不可能说动手就动手,这不是他的作风。”
“除了俞善琨还有谁知道他跟俞小姐的事?”
“你问我我问谁去?”
“这事除了当事人不可能有第三者知道!”
“你有什么办法能找到俞小姐?不要惊动别人,我们得跟她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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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葆绮在那日清晨回家之后便闭门不出,学校那边也请了假。
她是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千金,即便再喜欢一个人也有骄傲和自尊心,既然知道对方不爱自己,与其自作多情乞讨施舍不如干干净净地离开。如若被问起那一晚后不后悔,她也是会毫不犹豫地摇头的,毕竟那是她幻想中的人啊!
称病在家休息了三天,她不得不回学校了。出门照例是潘有棠接送,说起生日那天的事,俞葆绮轻描淡写地说在珠宝店外遇到云连,一时兴起去别处玩了。
“去哪儿了?”
“在江边散步,聊着聊着就天亮了。”
男人没再继续追问,一如既往地轻声细语:“以后可别这么胡来了,小姐彻夜不归,老爷都急坏了。”
“谢谢你替我圆谎。”
“我自然是依着小姐的。”
俞葆绮嘴上说着感谢的话,心里却阵阵发凉。这个长久以来陪在自己身边,被自己当作长辈一样尊敬和信任的男人到底有着怎样一副面孔?他如何能够在做出那样的事之后依旧面不改色地关心自己,温言相向?
可即便如此,她除了保持沉默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若是揭发潘有棠就必定会牵扯到自己和云连的事,但既然两人已无在一起的可能,此事就不该让父亲知道,最好是烂在肚子里永不见天日。至于潘有棠,除了默默疏远以外又能怎么办呢?
汽车在学校附近的路口停下了,俞葆绮心事重重地随着人流往前走,刚进大门突然被人从肩膀后面撞了一下。
踉跄着扶住被撞落的书包,她转身往身后望了一眼,再回过头去的时候发现外套口袋里被塞了一个纸团。
当年中午连人俊就在家中见到了俞葆绮。
因为总有第三人在场,他找不到可以单独搭话的机会,只好出此下策碰碰运气,没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找上门来。
“你一个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