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娲只眯了眯眼,抬指取下衣服,“没用的,他的毒皆是奇毒,无法可破。”
风觅等人还捂着嘴,闻言他垮了脸,“老祖,那咱们今天注定要死了吗?”
“要死你死,师父不会有事。”温寂洲冷道。
提起手里的钦差,“师父,他没事。”
“这个凡人都没事,那看来咱们也没事了,”李林儿放松了一些,“毒魔不是很厉害吗,怎么连个凡人都毒不死?”
“无知小儿!”却不想一直闷不做声的毒魔被他激怒了,顿时那吸了尸魔的烟雾汹涌而来。
李林儿骇然色变,伏娲微微拧眉,挥袖扫开烟雾,将李林儿扔到了另一边。
“前辈何必跟个筑基娃娃计较,在本座面前杀本座门派弟子,前辈看来很自信。”伏娲扬起浅笑,眼底却结了冰。
“哼,当年老夫被封印之时,你这娃娃方才出生,如今敢在老夫面前自称本座,想来太过自信的是你!”毒魔的声音响彻在空中。
伏娲微微思索片刻,开始套话,“看你如此肆无忌惮,想来此毒必然十分厉害吧,我们都中毒了?”
“哈哈哈哈,”毒魔应声大笑,“老夫一生,走不出一个情字,如此,便要天下人都与老夫一般,终生为情所困!”
她面色微变,若旁的毒倒还罢了,偏生是……“情毒!”
“情毒对万物众生皆可生效,无人可避免,中此毒者,爱便爱的更深,不爱则中毒身亡。情之一字,谁可免?”毒魔带着得意。
闻听此话,众人都呆住了,左右瞧瞧,李林儿痴看着曾小蝶,曾小蝶则是对着温寂洲,风觅瞧向水明燕,水明燕只看着谢安,而玉琪,悄然抬首,却是偷偷看了一眼温寂洲。
十根手指都数不完的几个人,却是一团乱麻。
温寂洲与谢安这两人,到了这会儿,反而紧张起来,不仅不看任何人,还下意识极刻意的偏过头,齐齐对准了佛陀像。
唯一没受影响的伏娲,却是唯一生命受威胁的。
“众生无情道,竟跟当年那秃驴修的是一样的道,娇滴滴的美人,不去找几个郎君相爱,竟然当个女秃驴!哈哈哈哈……”毒魔又是一阵笑。
谢安手握破天,刀光暴涨,直直插入地底,顿时周遭的裂缝中都蔓延出了红光。
温寂洲眉眼深沉,“那怎么能跟前辈相比,利用女人,欺骗妻子,最终害死了人还装什么情深。”
“让开!”伏娲一声暴喝,闪身来到两人面前,一掌打开两人,下一刻浓黑的毒雾便在此处爆开。
“混账东西!尔竖子,也敢这样跟老夫说话!”毒魔显然被戳中了痛脚。
“解毒!”谢安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执刀硬声道。
“天真,世间毒物相生相克,可这情毒却是发自人情,无药可解!”烟雾汇聚成人形。
手掌猛地紧攥,谢安眼底染红,温寂洲上前抓住了伏娲的手,面色发白,“师父?”
伏娲轻轻推开他,“咯嚓——”一点点细微的声音蔓延。
以她为中心,脚下的冰层迅速展开,温度转瞬下降,便是玉琪等人已经是筑基修士,也觉得冻的骨子里都发疼了。那钦差抖抖索索的,谢安抬手塞给了他一道火符。
冰霜爬上房屋,很快整个小镇包括附近四座村庄就全被冰封,不过是一息之间,这座曾经繁荣、后来诡异奇变的城镇便成了冰天雪地。
“你以为这样便能阻止老夫吗?”毒魔冷哼一声,“无知小儿,老夫当年纵横修真界的时候,你尚不知在何处,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拿来献丑?”
伏娲却是一声嗤笑,“阻止?怎么前辈还是这样看不清,你现在可出不来,破了前两重封印又如何?你有魂,本座这阴冰天水决,封的便是魂!”
“凭你这点本事,你能封住老夫多久?可笑!”毒魔被激怒了,使力又冲撞起来。
“不必多久,十年,”伏娲却微微扬眉,伸手握住了谢安的手臂,“十年,本座的临渊便能亲自取你狗命!”
在一周目,破天是谢安的,不过却是他黑海三百年后出来,偷偷去浮云山看她,才偶然得到的,直到最后时刻,他才唯一使用了一次,一次就把天给劈了。
而毒魔,也是谢安杀掉的,但是时间还要很久之后,这次之所以提前了这么早,乃是伏娲提前醒了引起的魔道变故。
也是因此,伏娲才会派谢安过来,毕竟怎么说,这是谢安的成长boss。
温寂洲侧眸,看着她神色间的骄傲,以及谢安怔怔盯着她的眼神,默然偏头,垂眸不语。
被她抓住的手腕几乎已经僵了,谢安目不转睛,细细看过她的一颦一笑,他听见自己一字一句的保证,“师父放心,不用十年,弟子定然亲自杀了毒魔!”
“狂妄!”毒魔被如此挑衅,简直气炸了,“好,好好好,老夫且与你赌一把。”
伏娲唇角扬笑,这次可真心多了,答应的很快,“好,赌就赌!”
“十年罢了,毒魔前辈,您挣脱目前的封印至少也要个两三百年的,十年不亏。”她循循善诱,瞧瞧,都肯叫毒魔前辈了,“你我约战十年,十年后临渊若杀了你,自然是你输了,若临渊输了,本座便亲自替你解开封印!”
“此话当真?!”毒魔万没想到她竟然这么敢。
“自然,本座一言既出,天地为证,前辈,那这十年,您便乖乖呆在这吧。”伏娲眼见着那烟雾又乖乖缩回地底了。
谢安却在此时踏前一步,“不!”
“怎么,小子,你反悔?”毒魔冷声道。
“不是,”谢安沉眸,“若我赢了,你要为师父解毒,如果你做到了,我可以留你一魄。”
“胡说八道什么,这儿用不着你!退下!”伏娲神色一沉。
“小子,老夫说过了,情毒无解,以她的能耐,能坚持上百年已经是极限,若要她活,除非在这百年间她真心实意爱上一个人,自然情解。”毒魔说完,再无声息。
伏娲却冷了脸,扬手洒下数十个阵盘,将此处封的实实在在,随即甩袖便走。
玉琪等人大气不敢出,老祖宗生起气来真是比雷霆还可怕。
冰睛鸟看看谢安,狠狠啄了他的头顶一下,张开翅膀追着伏娲去了。
众人寂静片刻,谢安抿着唇,默默跟了上去,玉琪等人也急忙走了。
温寂洲神色平静的看着他们离开,转身将那具蛟龙尸体收进袋子,看了看掌心的舍利子,偏头盯着佛陀像片刻,垂手半晌,又将蛟龙放出来。
“鹅黄。”
“它是你的了。”
少女融入蛟龙躯体,很快化作人形睁眼,“主人。”
“……我不希望你输,我也可以。”顿了一会,他说了两句莫名其妙的话后,带着鹅黄转身向着伏娲的方向走了。
而佛陀镇,如今的冰封之地,却恍惚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的邪魔之气。
回程时没那么紧迫,伏娲一向好享受,躺在飞舟上看着远处的彩霞,其余的弟子全成了鹌鹑,焉搭搭的的话也不说。
谢安坐在自己伪装用的那把斧头上,飞在飞舟边缘,“师父……”
“徒儿犯错,请师父责罚。”他说不出什么别的甜话来,只能这样道。
“我不是毒魔的对手。”伏娲半睁着眼,懒懒道,“那时的我,连你都打不过。”
谢安心头一震,定定的看着她漠然的脸,“你受伤了?!”
伏娲摇头,她只是用了亚神轮,仙器哪是那么好用的,亚神轮让她无敌,可也相应的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当初是亚神轮带着她从时空裂缝中找到了回家的路,本命法宝,伏娲伤的都那么重,更不要说它了。
每使用一次,灵魂便损伤一分,以前有的补,还有冶屠当猪一样喂,自然小日子舒舒服服,现在可没那福气了。
“呵,”她轻笑一声,“果然是老了,老是忆往昔。”
她不是毒魔对手,那时身边还一堆小白,伏娲怎么着也不能让人当着她面把小弟子弄死,不然她这老祖真是白当了。
想来想去,只能忽悠一波拖一把时间,黄煜的故事充分证明这人脑子有坑,佛陀镇封印一事又证明他盲目自信还好赌,伏娲因此不费吹灰之力便跟他立了赌约,赢得了十年时间。
其实佛陀镇土地已经被污染,现在看不出来,之后只会越来越严重,根本要不了两百多年,两三年黄煜就能跑出来了。
所以那时,谢安不该表现太多在乎的筹码,讨价还价,要知道,一行人的小命可是踩着钢丝在走。
谢安眼眸轻闪,“师父,你还有我。”
“……和他。”
伏娲摇头,“傻话,我有的只有我自己,你们也一样,你是你自己的,你要永远记住。不要失去自我,无论是为了什么,实力、法宝、感情或是爱恨,都要保持自己,你的存在,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
“师父,”谢安看着她在霞光下柔美的脸,“徒儿早就明白了,只是如今,更加深刻了。”
他早就明白当年那些人爱上伏娲是完全能理解的,只是如今,他不仅明白,更加荣幸,他内心藏着的,是这样的好。
他想,第一次喜欢,要多幸运才能精准喜欢一个优秀的美好的人,这喜欢,会让自己也变得优秀而美好。
“师父,对不起……”他低低道。
伏娲微阖着眸,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笨小子。”
“如果师父解不了毒怎么办?”他任由她的手动作,小声问。
“不过一死罢了,”伏娲随意勾唇,“本座活的够长了,命也够大,这一生也算精彩,死就死了。”
指尖一颤,谢安一把抓住她的手,“我不会让你死。”
“于本座而言,妥协情毒动情,那是比死还要冷酷的,”伏娲睁开眼,眉目冷清,“毁了本座的道,赢得了性命,却失去了自己,本座输了。”
谢安微怔,她微微起身,“我有办法解毒,便是不成功,也无所谓。为道而死,本座欢喜,痛快!”
他无法开口劝说,因为这一刻,他是如此的理解她,对伏娲来说,红尘情爱非她所求,天下大道才是她的目标,这个人,骄傲的让人着迷。
温寂洲站在船舱门口看着两人,谢安远远地与他对视,一眼便过,落在了伏娲身上。
“师父,十年,临渊一定会杀了他。”
*
西风之境。
巨大的水晶宫美伦美奂,城墙上挂满了珍珠宝贝,阳光下闪闪发光,人们身着清凉,俊美靓丽,在大街上来回走动。
“伏娲已经醒了十六年了,每年你的邀请她都无视,怎么今年她就突然答应了,小心有诈。”低沉嘶哑的声音响在富丽堂皇的殿宇,充满了违和。
“不管有没有诈,她来了就好,只要能救阿蓝,什么都好。”殿中唯一站立的男人,宽肩窄腰,剑眉星宇,霸气难以掩饰,正深深凝望着封在水晶柱里的女人。
“真是可笑,龙性本淫,为了一个死人,你憋着当了六百年的和尚。”嘶哑的声音毫不留情的嘲笑。
“而这个死人,从来没有爱过你。”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西风皇城
“我跟你们说啊, 当时那情况,简直是万分危急,我们都懵了,只有两位师叔祖,仍然是成竹在胸,特别是小师叔祖……”
李林儿正在夸夸其谈, 周围围了一圈小弟子眼里直闪光,忽然小弟子们神色一滞, 急忙站直了,“小师叔祖!”
李林儿回身, 笑的讪讪, “小师叔祖好。”
温寂洲淡淡看过来,“嗯。”
他最近不知怎么了, 沉默了许多, 从前温温润润的人, 现在跟谢安一样冷淡。
“不去早课, 在这里围着做什么?”
小弟子们纷纷吐舌,立刻作一窝蜂散了,李林儿厚着脸皮跟上来。
“小师叔祖, 回来时在飞舟上你话都不说, 有老祖在我也不敢多问, 现如今都快半个月了,你就告诉我吧,那个齐川, 你怎么看出来的?”
“我这抓心挠肺的,就好奇呢。”李林儿满面哀求。
温寂洲目不斜视的向前走,“那日见面,我问他有多少人变成行尸,他脱口而出,十分精准。”
“白日行尸都在水里地下,夜间出来活动,莫不是他一个个点着人头数了?这本身便有问题。”
“问及后山村,他说人都提前跑了,意思是此次事件与后山村完全没关系,暗示我们不用去后山村浪费时间。可我去看时,才发现这后山村所谓的山草木凋零稀疏,内藏火胆,原是座时不时冒火星的火山,不过这山没什么太大的危险性,且村民愚昧,都以为那是火神所在,不肯搬离不说,还老是去祭拜。”
这一切都是山下那块石碑上刻的铭文所写,温寂洲看着空荡荡的村子,心有所感,到了火山上空查看,可惜已经被烧的丝毫不剩。
不过他能确定的是,后山村的人并非逃走了,因为屋中的财物全都纹丝未动,也并没有乱象,可见这些人是一夜之间出事了,大概率便是被人用某种方法扔进了火山里焚毁灭迹。
由此可见,齐川在撒谎。
到了浮云山下,李林儿不敢再走,只能目送温寂洲上去,这才细细回味了一番,嗯,又有新的说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