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 转身走了。
撵这个字用得相当精妙, 没隔多久,一连串噔噔噔的轻响从楼梯下方传来,越来越近。
一只体态轻盈优美的白兔奔如疯狗,伴随着吱哇乱叫,猛跃上五楼,再一看,姚迟也踩着台阶上来了,一前一后,和赶鸭子一模一样。
那兔子看到了肖澜央后,双目绽光,在走廊里几个蹿跳,一头扎进肖澜央怀里。
姚迟气定神闲地晃悠回原地,威胁的目光停驻在兔头上:“滚下去。”
肖澜央抱着兔子连摸了好几把,手感太好了,绒而顺,撸到上瘾,一时间舍不得放手。
讹兽就像是找到了靠山,稳扎稳打卧在他的臂弯间。
直到一团小尾巴被人揉了一把,三角鼻抽动两下,从三瓣嘴里冒出一句话:“死鬼,莫揉屁股好伐。”
肖澜央:“……”他扭头叫住鲛人,“焦先生,印泥借我用一下。”
焦娇乖乖地递出印台。
肖澜央抽出提前拟定好的附加合同,抓住讹兽柔软的爪子在印泥里蘸了一下。不等它作出反应,又飞快地将它的爪子摁在了合同的页脚上。
白纸黑字下多出一朵红艳艳的小梅花。
肖澜央拔吊无情,撒手任由那一脸懵逼的讹兽自由落体,咚一声砸在光洁的木地板上:“好了,你可以走了。”
讹兽往他脚边蹿了两步,在地板上也踩出两朵红红的爪印。
它扒住肖澜央的裤腿,惊恐道:“我是谁?我在哪?我签了什么?卖身契是不可取的,你这是逼良为娼!”
“想什么呢。”肖澜央拿着合同杵到它面前掸了两下,“你地盘太大了,腾点地方出来。”
讹兽急了,兔眼瞪成了正圆形:“我不依我不依,你强买强卖,我是两个孩子的妈,我这个法学生的三观都碎了!你根本不懂法!”发出不行的声音。
姚迟将它从肖澜央腿上扫下来,一脚踩在兔头上。
讹兽:“……”发不出声音了。
肖澜央蹲下身,跟她细细解释:“我打算把你那层挪到一楼,一层总不能只有一家店吧?酒店接待台就设立在你的柜台附近,你和焦先生的店相邻能相互引流,大厦背面要开汤泉池的,你俩还可以合作卖点浴衣什么的。”
生活不易,讹兽叹气。
焦娇说:“我还能卖浴盐。”
何果果炸了:“我是那层的老大,我先来的,其他人的地盘不能比我大!”
肖澜央翻出两份商务合同,往上面添了几笔,递给焦娇:“一楼是客流要塞,你和何果果的租赁金是一个价,年租一百三十万,押金二十万,盈利额扣点25%,再加上汤泉池场地费用……”
他掏出手机,在计算器里输入一串数字。
途中,手上的动作一顿,又转去看向相柳:“这种工程你一般报价多少?”
相柳算了算:“三清山的条件不允许,山泉能引过来,缺岩浆,要造天然温泉,需要种火山种,前前后后得……这个数。”
他的手在空中比划了几下。
肖澜央思索道:“哦,俞迢说要把太平洋搬来的,到时候塞汤泉附近,打造个海滨温泉景点。”
焦大老板:掏钱的手微微颤动。
肖澜央的视线重新放回焦娇身上,笑容清爽,牙齿盐白:“施工团队我来找,工程费用你一同结给我。”
他偏头,又看了眼相柳:“免单?”
相柳:“……”空手套白狼,我愿称之为绝技。
这么奸诈的中间商,他活了上万年也是头一遭见。
相柳咬咬牙说:“免!不过你得把祸斗、九婴和巴蛇借我用几天。”
肖澜央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两条蛇怪一条狗外租几天能赚几千万,而且又不是他家的,血赚不亏。
他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边上的少年耐心耗尽,缠过来挽上手臂,想拉他上楼。
肖澜央反手在姚迟脸上摸了两把:“马上就好。”
手上的触感凉是凉,架不住又滑又嫩,效果拔群,后遗症是粘手。
姚迟抓着肖澜央抽离的手,捞到脸边再磨蹭两下,恶声恶气催促在场其他人:“再过十分钟还没完,我就把你们都鲨了。”
肖澜央把手机举到焦娇面前,笑意更盛:“扫码转账,跨行手续费你出。”
焦娇付款迅速,生怕过了十分钟后脑袋不保,他跟那几个九头怪不一样,头掉了还有备用的,必须要保护好。
包租公抢完钱,满面春风的带着他家的混世魔王走了。
焦娇捂着自己的手机,老泪纵横,一颗颗珍珠往外冒。
讹兽看焦娇的眼神里多出一抹怜惜,边捡珍珠边安慰:“用力哭,哭出来就好了,过阵子都能挣回来。”
焦娇以泪洗面:“我太难了,以后营销业务能给我打个八折吗?”
讹兽拿爪子拨弄珍珠,嘴里数数:“八十五、八十六……再加把劲,哭够一百粒给你打九折。”
相柳蹲下来,跟着捡珍珠:“麻烦连我的那份一起哭。”
肖澜央回到六楼,甩掉黏着自己的大尾巴。
他捡起茶几上的购物袋,塞进姚迟手中:“送你的,这段时间谢谢你了。”
购物袋里是今天上午他俩一起逛商圈收获的战利品,送给姚迟的那些东西里其中两样是手机与游戏掌机,余下的是些游戏卡带、头绳和零食。
姚迟抱着购物袋,还想跟肖澜央一起进屋,却被拦在了门外。
那张妖冶冷冽的脸登时显露不满:“我陪你,你不愿意吗?”
“太晚了,各自回房休息吧。”肖澜央目光游移,对于和姚迟独处这件事,期待的同时又有些抗拒,陌生的情绪让他隐隐约约恐慌不安。
他停顿些许,在姚迟的注视下,再次开口道:“你回去熟悉熟悉手机操作,到时候就算我们分开了,也能随时联系。”
随便扯了个不着边的理由搪塞。
他是慌忘了,姚迟根本不吃那些弯弯道道,绕弯子的话被一记直球打回去。
“分开?我们为什么要分开?”
姚迟垂下头,怀里的纸袋簌簌作响:“有什么话是你不能面对面和我说的吗?这些玩意儿能有什么用。”
“其他小朋友都有,所以你也要有,就当是我自作主张。”肖澜央举起手落在他的头顶,揉了两把,“赵叔是这么教给我的。”
姚迟挑起眉梢。
小朋友?
他反手把肖澜央的短发揉乱,嘟哝道:“你才是。”
肖澜央让他摁得头都抬不起来,忽然,脑袋上一轻,姚迟拎着购物袋回去自己的房间了。
一个人回到卧室,肖澜央关好门窗拉上窗帘,准备迎接喜讯。
几分钟过后,手机里多出一条银行通知短信。
肖澜央点开短信,数着手机屏幕里的一串长长的数字,笑得好大声。
有楼人的生活,往往就是这么的枯燥无味。
在管理员手册里分别提交了六次招租任务和两次招商任务,一下子赚到了100点经验值,经验槽满了一半,离下次升级还差两百点经验。
任务栏里还有一条任务可以交,微博粉丝数量达到十万的那条提交按钮亮了。
由于近几日的风波,很多人都抱着观望的心态关注了三桥大厦的官微,可谓是备受瞩目,粉丝数量一举跃到三十万多人。
肖澜央领了两次奖励,达成十万粉丝与二十五万粉丝的成就,结算积分180点积分。
下一次就要等到粉丝数量达到五十万才能领了。
高涨的喜悦感退潮后,他开始思考起接下来要办的事,例如一系列审批手续和营业许可证。
他到底还是个没有踏入社会的学生,手里的人脉就那点儿,这大厦本身古怪,所在地归哪个城市管辖还是个未解之谜。
思来想去,肖澜央打开通讯录,给一个叫作任悬枢的联系人拨去了一通电话。
这人就是前几日在李择遇的推荐下跟肖澜央见过面的青年男子,也是把三桥大厦交到他手中的人。
忙音响了好久,通话才被接听。
任悬枢:“肖先生。”那语气有些惊讶。
毕竟这是肖澜央头一次主动和他联络,即便那天离开时他有说过,遇到什么麻烦可以随时联系他。
肖澜央应了一声:“我想问些事,现在不打扰吧?”
任悬枢说:“肖先生不用和我这么分生,为你服务是我的工作之一。”
电话那端响起了一阵杂音,紧接着,任悬枢的声音拉远了些,好像是他身边有人,正在跟对方交流:“斗□□不到我去啊,那么多凶神还怕道馆吗?我就是个纸本而已,有你这么为难天书的吗?”
接着,他的声音再次拉近:“喂?肖先生,你继续说。”
肖澜央:“我想拓展商务,手续办理方面有点儿问题,三桥大厦是归京川管辖吗?”
任悬枢说:“这个啊,我们有业务办理服务的,就在商城里头。”
“拿积分换购?”肖澜央舍不得那点儿积分,他有想买的东西,积分一直攒着没用。
任悬枢道:“肖先生,你信我,只要你经营得当,积分是越花越多的。”
挂断电话,肖澜央正打算听从任悬枢的建议,再看看积分商城。
倏忽,一竖漆黑的长影从窗外投射在干净的木地板上,那影子让月光拉得老长,几乎要斜到房门底去了。
宽长的窗玻璃外,一只蝙蝠倒挂在屋檐下,有一个姚迟站起来那么大个。
第33章 挂着!
小时候住在明台的四合院老房子, 肖澜央时常能瞧见有蝙蝠倒吊在低低的屋檐下, 单纯只是蝙蝠, 他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之处。
但, 现在出现的是,一个, 比他还长, 的蝙蝠!
吓得肖澜央当即抽出枕头下的大菜刀。
被撬锁那事吓到后,第二天他就从厨案的刀架上拿了把大菜刀, 藏在枕头下面,以防不备。
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
肖澜央一手举着菜刀,单手操作手机, 在通讯里翻找今天刚添加进来的那串号码,请求外援。
余光之中,地板上的阴影倏地胀大, 不再是静止状态, 屋檐下的巨无霸蝙蝠做出一个突兀的举动。
抖开翅膀, 大张双翼, 开始摇头晃脑,照在地上的影子跟着乱颤。
画面相当鬼畜。
肖澜央的手机都快拿不稳了,拇指在屏幕上戳了好几次,才将电话给拨通出去。
正与此时,一道光束从楼下打上来, 圆润的光圈照射在振翅的蝙蝠背面, 余漏的手电光穿透玻璃印在天花边上。
这下子地上和头顶都有了鬼畜的灯影效果, 视觉上的惊悚效果翻了个倍。
电话响了两声被接通,没来得及说出一个字,通话又被挂断。
嘟嘟嘟——
冰冷的忙音从听筒中传出。
肖澜央僵硬一瞬后,踮起脚缓缓向后挪,一点点倒退。
刚退了两步,背后撞上一堵冰冷的肉墙。
接着一双手臂将他圈住,不久前期待听到的声音在耳边乍现,“找我?”
肖澜央陡然睁大双目,紧绷的神经弦嗡鸣震颤了一下,再就彻底沉寂松弛了,力气也跟着泄了一大半。
“为什么挂我电话?”询问的话夹杂着些许埋怨。
落下的脚跟不慎踩在了身后那人的鞋尖上。
“直接来找你不是更快?”
箍在腰间的手臂收紧,往后他整个又楼了楼,肩背与那处凉寒的胸膛紧密贴合。
“区区千年道行的小妖也能把你吓成这样,真没用。”
说话那人在他脑袋上拍了两下,紧接着腰上的力道一松。
放开了肖澜央,姚迟抬脚走向飘窗。
介时,天花板上轮廓模糊的光圈剧烈晃动两下,光束就此消失。
屋檐下的大蝙蝠扇动翅膀欲逃离,从下方忽然飞出数条扭动红蛇,粗壮的蛇躯交织成可怖的网,四面笼罩。
在蝙蝠落入蛇口的同时,紧闭的窗扇也唰——一下打开了。
三只蛇头各自咬住蝙蝠的双翅与身体,余下的蛇首吐着猩红的信子,发出俞诰的声音:“啊哈!逮着了!”
站在窗内的姚迟虎视眈眈地盯着外头九蛇一蝠。
蛇首齐齐转过头,蛇信子来不及收,呆滞的与窗户里的少年对上视线。
衔着蝙蝠的三条脑袋往窗边递过去:“大哥吃肉?进口肉,正宗西餐。”
肖澜央上前一把捂住姚迟的嘴,将他往后拖:“这个不可以吃,它揣了生化武器来的。”
命垂一线的蝙蝠朝肖澜央投去控诉的视线: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再看跃跃欲试吃西餐的姚迟。
蝙蝠用低沉浑厚的嗓音说:“是的,我有,世界上百分之九十的病都出自我手,连精神病都是我散播出去的,我就是Batman的兄弟——Badman。”
仅剩的最后一点儿戒备心也没了。
手里的菜刀哐当一下扔到了飘窗台上,肖澜央摆手道:“可以放开了。”
九婴没松口,备用头们魔性地在窗外模拟摩天轮,轮流观望窗内:“菜刀哪来的?怎么能让楼主动刀呢?多危险啊,他那么菜,万一砍到自己怎么办。”
肖澜央忽略掉后半句话,就当这条九头蛇纯粹是在关心自己了:“我自己拿来压在床下面。”
九婴的头多,脑回路难免清奇:“床下放菜刀干啥?刮脚皮用的吗?”
蝙蝠:“草,八卦不你?”它在蛇口中挣动,“你还咽口水!?”
肖澜央没好气地笑出声:“赶紧松口。”
九婴恋恋不舍:“万一他要害你呢?万一呢?”
蝙蝠振振有词道:“喜欢蝙蝠侠的蝠,可能害人吗?”
九婴:“哦,不好意思,我是漫威党。”